新城 新晨

　　原標題：新城 新晨

　　站在家鄉定西新城的一處高地，新晨的太陽從東山噴薄而出。襯映風景的，是滿眼已經建成或正在建設的一幢幢高樓，搞不清它們到底屬于什么家園、哪個佳苑，一個個建筑塔吊附著在和它比肩的高層上生長。這時有的動有的靜，絕像一群有約而來的巨人，正論說著什么。

　　人工湖上升起的霧嵐，幻化出各種縹渺虛實的顏色，似有畫家在素描、洇染。早起晨練的人們已經開始“收功”了。湖居中，與東南面高架公路橋和眾多樓群相對。此時也綻露身姿的，是西南面大、小澗溝慢慢涌出的白色霧靄和居于它們前面中間的新城統辦樓偉岸的身軀。

　　大澗溝是個有故事的地方。大溝及周邊山區，多出土兩漢時期的“五銖”、“貨布”和“貨泉”銅錢，結合向西一帶眾多的漢墓群和出土于巉口的“新莽權衡”推想，不知在漢唐以前，我們這曾經“隴頭流水，流離四下”和“桑麻翳野天下稱富庶者”的家鄉，在現在的眾多溝岔還沒有被水“深切”之時，到底有多美？是否還很繁華呢？再者大澗溝還是早年發生在定西，決定元明交替的那場大戰戰場之說。大溝之深，一直通往外縣，還是上蘭州的方便之路。據學者考究，在以前的幾次戰事中，它每成為一方偷襲駐定西另一方的“戰道”。溝之深，使源于西山深處濕潤之地的大霧，快8時了，才慢慢涌出溝口，消逝于春風徐徐的川道里。

　　這時，恰在溝口龐大而復雜的“寶蘭客專”車站建設工地和新城公交車站已經忙碌起來。不說來往搞建設的，單說那一輛輛嶄新的，長得讓人總擔心它會轉不過身的公交車里，一路下來的，是從城內趕來上班辦事或參加新城建設及游玩的人。一輛輛載起開走的，又是附近莊子或新居民去城內打工、學習的人。我所知道的，是統辦樓機關事務局為方便早班公交車司機，給大家在職工食堂辦了就餐優惠卡，還保障開水供應等服務。司機們說，隨著新城建設的日益完瑧，他們載客越來越多。還說，待寶蘭客專通車之日，便是他們的滿載之時。

　　雖然是乍暖還寒的早春，人工湖里的蘆葦已經抽出了新綠，充耳的聲音是蛙聲一片。和湖泊媲美的，眼目中延伸開去的，是堤岸上、公路邊，廣場內或圍繞建筑體或自成一體，細心栽植的各種樹木和花草，它們或紅或黃或白或綠或高或矮，均以嫩芽新姿展示于人的視野中，還不算已經吐艷的報春和粉桃。園藝師們別出心裁設計的或方或圓或呈S形的諸多小園林里，各色草木好似著急地要生長，有幾種竟然已經開出了綠紅點綴的碎花。早起的人會發現，這種地帶和南邊大片生態林里，那些大些密些的樹上，早已棲息了一群群已然習慣城市生活的小麻雀，這會兒，它們迎著朝陽正吵鬧。再早些，還會見因生活富裕而肥大還膽大的野雞公，晚間也來這里體驗生活，它們機警地不失驕傲地在樹林間飛越。

　　以人工湖為中心，這時的景象，西邊北邊是有班有序來往奔馳的車輛和一色紅衣或身色各異植樹種草的人群，還有靜謐的村莊。東邊南邊則是忙碌喧鬧的大公路和建筑工地上各種電器機械的和鳴聲，依然沸騰。而永遠靜默的、遍布各處的、粗心的人們永遠看不到的景致，便是那遍布新城大地上一條條、一座座或縱橫交錯、或橫亙河溝的寬闊馬路與造型各異且堅實漂亮的高大橋梁，它們，才是我心中最敬仰的一個個最平凡但最偉大的群體。

　　湖西廣場，以我們定西的歷史坐標“新莽權衡”的藝術建筑居中，靠西兩側的群眾藝術館、定西博物館每日都在脫胎換骨，正一點點、一點點地外露它們特異的設計造型和唯美身姿。能濃縮或能代表中華民族滄桑歷史的“新莽權衡”靜靜地矗立在不久就將裝滿定西歷史和群眾藝術的兩座大樓之間，這時絕像一個老人，已經開始向倆年輕人講述定西歷史上伴隨中華大地每一回或血雨腥風或幸福祥和的過往。

　　恰好，當我走近些，它腳下就真的有位像是兒女剛接進城的哪種博學老人，正對幾個學生說：“……這秤當時造好后都能秤山哩！”顯然，學生是不信，但還是饒有興味地聽他說，幾個外地人，也湊近來聽。然而，路過他們，步上高處的我，這時卻看到了與各處景象迥異的一種情形。人工湖邊上，不但有游人隨便扔垃圾，遠處東南邊隱蔽處竟有兩位怡心垂釣的年輕人。不知他們當下，可想那小小的魚苗被鋼針刺透唇腭時的驚悸？可知對于知道多少年苦瘠干旱甲于天下的定西來說，稍有點年齡的人對這一泓清水是多么地心儀而仰止？

　　這時，我心中陡起一種情愫，很想再去看看靠西山那股摟抱住定西城的，我們幾代定西人流血流淚遠天遠地引來的翠綠的清流。

　　我回身向西見來統辦大樓特別是去南附屬樓“政務大廳”辦事的人很多，大樓南北兩側兩個大停車場已是車滿為患了。大樓前、政務大廳兩處的保安員忙得不可開交，跑前跑后手勢加哨子聲不斷。近大樓前馬路時，我再看到一種景致。路上突停一輛車，下來一位拿包的婦女有點著急地四處張望，這時，有人提個包步下大樓臺階，剛到馬路向北，那位婦女就急喊：“師傅，師傅！”走路的人想著啥只顧走路，不知有人在喊他。當那婦女攆向他再喊：“師傅，政務大廳在這哪里唦”時，路人回頭見是喊他，這才微笑著停步，抬手指向大樓南頭，還連著重復一遍指向南頭后再往西一折，正是大廳方向。然而，婦女也未道謝，回身“嘭”一聲關上車門就走。

　　這一幕固然平常，也很正常，但那位我們本地婦女的率直本真和路人的穩當細致還是惹得遠觀的我和幾個上班而認識的人會心地一笑，用媒體時髦話說，用“點贊”最為準確。

　　這偶然的一幕，完全沖沒了我心中剛見到湖邊釣魚人而產生的哪種不愉快，使我更真切地感受到一個明媚的新晨！

　　新城，新晨！我抬起頭，在古老家園的上空，還有多少雄鷹盤旋著隨時準備俯沖？

　　□南生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