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滴水藏海】
山鄉靜思
葉辛
有七八年了吧,年年到云貴高原的大山深處入住,少則一兩個月,多則三四個月。友人猜說,你又是躲進山里寫作去了。實話告之,寫也寫一些,更多的卻是靜思。年歲大上去,久坐腰肢不動;目力也不逮。寫作幾十年的習慣,每天寫之前,總要讀幾頁書;再加上近幾年來的微信信息,時局和今年春天以來惱人的疫情,總得關心一下。往往真正坐到桌前寫之前,耗去不少眼力。故而進入創作的時間,久不了。
閑下來做啥呢?啥也做不成。
靜思,純粹就是面對著山山嶺嶺的靜思。
久在城市和平原居住的讀者是不會真切理解“山山嶺嶺”四個字的意義的。換言之,云貴高原大山的面貌是千姿百態,看不盡的。比如坐落在古盤州境內淤泥彝族鄉境內懸掛于峭壁陡崖間的“高原畫廊”,用精妙絕倫來形容它的景觀,是一點也不為過的。現在各地都在發掘旅游資源,名為“十里畫廊”“百里畫廊”的景致,數也數不過來。但是觀賞過高原畫廊的游人,無不盛贊它的獨樹一幟和固有的古韻。忍不住站停下來探討形成如此鬼斧神工之景的原因。
和云貴高原山鄉結緣一輩子,結識了不少山鄉里世代棲居的少數民族,我住處不遠就是布依族、苗族、侗族群居的部落,幾乎天天散步遇到的小五是個苗族,而她丈夫就是住在水邊的布依族。要過端午節了,高坡上的小楊打來電話,邀請我去過他們苗家的端午,熱情地說:“好玩得很!你來嘛,和你們過的端午不一樣!”
前幾天,布依族老鄉送來了他們民族的“灰粽”,很好吃也很生態,完全是植物燒成的灰色的香糯粽。我不由會說,端午節不是漢族的傳統節日嗎?為什么這些世居山頭、水邊高坡的少數民族,同樣也過呢?
還有時常接觸到的土家族、仡佬族、毛南族、瑤族等山地村寨上的少數民族,50多年了,我幾乎觸摸著他們演進到今天的當代生活形態,聽著他們的語言交流和歌聲,感受著他們的今天,不由會想到和他們上一輩人打交道的過往以及他們的歷史和風情。他們常對我說,葉老師,你看這些山水,看山上和水邊長的花草樹木,聽林子里鳥雀的啼叫,所有這些都和我們人活著一樣,都是有生命靈性的呀!他們說來平平常常一句話,卻會引起我一番思索和涌現出許許多多的聯想。
1983年,初當全國人大代表時,代表團里有一位侗族女性代表小揭,她剛滿18歲,又穿一身天藍色亮麗的民族服飾,顯得格外醒目。有女代表問她:小揭,你結婚了嗎?她答得十分坦率:結了,也沒結。我吃了一驚問:怎么叫結了又沒結呢?
小揭的話沒人笑,我的問話一出口,竟引得女代表們一陣哄堂大笑。有一位苗族女代表好心告訴我:她正處于婚姻的回門階段。噢,又和民族的特殊婚姻俚俗有關。在山間棲居的日子里,霧色繚繞的清晨,凝聽鳥語啁啾;夜色深沉的村寨里,仍感覺生命的搏動。追索中產生的斷斷續續的聯想,就變成了這些文字……
(摘自《遼沈晚報》2020年9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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