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青龍寺

　　原標題：煙雨青龍寺

　　青龍寺地處祁連山北麓的民樂縣豐樂鎮易家灣村。巍巍的祁連山就是一道天然屏障，青龍寺就像是盛開在山腰的一朵精美的雕花，讓歲月的風雨雕琢得古樸而又典雅。遠處看，像是一本草木裝幀的精美的書籍中一枚發黃的書簽，而這枚書簽，寫著過往，也續寫著來世。

　　夏天的時候，青龍寺周圍綠草如茵，繁花似錦，山林靜謐，松柏長青，似乎走遠的時光都蹀躞而來，奔赴一場繁華的盛會；冬天的時候，雪花紛飛，萬籟俱寂，似乎所有的過往都被一場又一場的雪花覆蓋，唯有松柏那深沉的綠意像是萬靈之靈，給人以希冀和力量，也許那就是靈魂的顏色。

　　當然，每個寺院都有它的前世今生。寺院就像是一粒蓮花的種子一樣，都會選擇柔軟而美好的地方生根、發芽、開花，而世人總是在喧囂中覓一方清靜，看取蓮花凈，應知不染心。那一瞬間心靈為之柔軟，似乎從世俗中抽離出來，歲月的刀光劍影遠去了，只剩下時光溫順的像是草木一樣。

　　據說在明末清初之際，有一尼姑云游至此，看到山形似環，蜿蜒起伏，形似一條蜷臥的青龍；群山首尾相接處，自然形成一座劍門，險峻異常，于是便在山曲環繞的獨峰之巔，建一茅庵。幾經興衰，傳遞至今，名曰青龍寺。

　　看著面前的巍峨青山，其實，我覺得這個傳說不僅僅是傳說，云游的尼姑被青山綠水羈絆的腳步就成就了一座山，延伸出一座寺。隔著幾百年的光陰，誰也不知道時間藏匿了多少秘密。巍巍的山像是一條綠色的巨龍盤踞在空中，山巔之上，雨霧繚繞，我感覺隨時都有一種“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的錯覺；而上下沃野千里，油菜花開，草木葳蕤，我似乎又感覺是“阡陌交通，雞犬相聞”的世間桃源。

　　站在山腳下，觸摸著那座雄偉的磚塔，抬頭仰望，磚塔像是時間的坐標，丈量著從前世到今生的距離，而綠樹掩映之中的寺廟，像是一個心靈的界碑，丈量著塵世到佛界的高度。而飛檐陡峭、斑駁的木制門窗浸透了世間的風雨，滄桑容顏里寫著光陰的故事。

　　其實，青龍寺距離我出生的白廟村也就是幾公里而已，童年的時候，青龍寺也是我們放飛心靈的地方，放牧童年的樂園。

　　記得小時候，山腰處有幾間很簡陋的僧舍。有個僧人在這兒守護，僧人一臉的溫和，那座寺是他的，那座山好像也是他的。夏天他在僧舍周圍種點蘿卜、白菜等，日子過得脫俗而又有煙火氣。距離僧舍不遠的地方還有一眼泉水，一年四季汩汩流淌，像是應和著四季的風雨。那眼泉也是他的，春夏秋冬都是他的。而今，山還是山，那眼泉水似乎也藏匿了，僧人早已圓寂了。而這座寺院里幾經修建，周圍有了塔，似乎寺院就多了幾分莊嚴，至于有沒有僧人都不重要了。

　　走在青磚鋪的小路上，一陣細雨飄過，感覺就是光陰的飛絮撒在我的臉頰，我嗅到了歲月的味道。我相信，一個寺院就是一個道場，就是讓人心靈駐足的地方，沒有什么地方比這兒清靜。唯有各種鳥兒的叫聲像是一粒一粒的飽滿的種子一樣落在草叢中，伴著雨點打在樹葉上，都是天籟之音。

　　路邊一樹一樹姹紫嫣紅的野花開得潑潑灑灑，各種草木的清香四溢蔓延，有寺、有塔，沒有僧人；有山、有水，沒有喧鬧。沿著臺階蹀躞而上，小小的雨點像是清涼的細碎的巴掌，俏皮地拍打著我的臉頰，我心中的喜悅像是路邊的花草在次第綻放。

　　寺院在山巔，其實就在路上；似乎在遠方，其實就在腳下。山襯托著寺，寺顯得有了神韻；寺點綴著山，山便有了風情。偶爾，草叢中還有沙棘、覆盆子等各種野果子，像是散在草叢中的眼睛。

　　寺院里沒有僧人，唯有草木肆意拔節的聲響，墻角的牽牛花開得一團和氣。陣陣梵音應和著鳥鳴聲，在煙雨蒙蒙中，真是人間仙境，心靈最好的歸宿。遠處的山煙籠霧罩，山頂像是帶了一頂虛幻而又美麗的帽子。拾級而上，站在山巔，看到山下的村莊、田野、綠樹把整個大地裁剪得像是一幅山水畫。而大片的油菜花，似乎以秋天的色澤點綴盛夏的容顏。青龍寺就這樣在煙雨中靜默著，游客三三兩兩，寺院就像是一朵睡蓮，盛開在山坳里，永不凋零。

　　離開的時候，雨點密集了，我的思緒也有點飄忽，在這樣的日子里，邂逅也是重逢，走近亦是遠離，似乎想追尋的在路上，其實也在心上。草木在雨點的敲打下，更加馥郁芬芳，我有點醉氧的感覺。唯有大自然能給人心靈的救贖，唯有這一份靜謐，能夠讓我們靈魂拘囿在那份柔軟里，腳步也變得輕盈。廟內無僧，清風掃地；寺中少燈，月光照明，這是何等的清幽。到了冬天的時候，雪花拍打著鐘，經幡在雪花中翻卷，有沒有行人都不重要了。

　　我喜歡這份清幽，寺院的前世今生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山川草木之間任歲月翩躚。識得乾坤大，猶憐草木青。萬物有情，草木有心。

　　祁連山像是一部恢弘的著作，而青龍寺像是一個插圖，是索引，也是注解，是盛開，亦是凋零，是前世，亦是今生……

　　我的腳步依然會被腳步覆蓋，密集的雨點像是一個個清清爽爽的箭頭像我攢射，我渾身都有一種清涼的熨帖，又像是一個個感嘆號，慨嘆歲月的靜好。

　　□吳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