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罐罐茶

　　原標題：天水罐罐茶

　　粗茶淡飯的茶，在甘肅天水，當是罐罐茶。喝罐罐茶的人，多農村老人。凌晨早起，勞作回來，圍坐爐子跟前，添柴燒火，架上茶罐，倒上多半盅山泉，沸騰下茶，用茶多春尖、綠茶，用小棍翻騰攪拌，茶水充分融合，邊熬邊搗，等茶汁如油汁，就成了釅茶。喝罐罐茶的人，就愛這份釅味。熬好，喝茶吃饃，品味濃苦的茶汁，聊點家長里短，人生的甘苦，似乎都在一杯茶里。在天水人看來，小罐茶夏天消暑，冬季驅寒。難怪老天水人說，清早罐罐茶，不用請醫家。

　　天水方言把小砂罐稱為曲曲罐，意為煮茶熬茶的小罐罐。這在天水市秦安縣大地灣史前遺址出土的古陶器常常可見。土陶燒制，高三寸，徑不過寸余，罐身有弧形小把，腹微鼓，四頸微縮，罐口凹出一個小流槽，方便倒茶。小罐透性好，散熱快，利于保香，保色。小巧質樸的罐罐茶，反映了天水飲食的淳樸精細。

　　公元1074年（宋神宗熙寧七年），秦州（今天水）第一次設立了以茶帛交易少數民族馬匹的管理機構——茶馬司。這說明，至少早在宋代，天水人已形成了飲茶的習俗。從古至今，天水人嗜茶，尤嗜罐罐茶。而在天水人煮罐罐茶的各式各樣罐罐兒當中，尤以小砂罐最受喜愛。新中國成立前，麥積區石佛鎮老街，有個“楊家茶鋪”，專賣罐罐茶。后來，賣茶的老人去世了，古老的茶鋪，也在隨后小鎮的改建中，淹沒了。新中國成立后，賣罐罐茶的人，大都挑副古舊的木擔，架上泥土制作的爐子，停放路邊，現喝現燒。當年，少有汽車，老百姓出門靠走路，累了乏了，都要坐下來，休息喝茶。

　　前幾年，在麥積區渭南鎮火車站，有位年近八旬的老者，挑副老舊的木制擔子，在路邊燒賣罐罐茶。土爐子，熏得發黑的小罐，讓人仿佛重回舊時。老人自上個世紀60年代，就開始做這個老行當了，現在超市有了瓶裝水，生意大不如前了。如今，在天水市麥積區渭濱新城，有個罐罐茶一條街。年近六旬的老劉，就在這條小街的西端，經營一家罐罐茶店。早年，老劉和父親賣茶葉，后來，顧客要求先品后買，他們只得配上爐子，燒水泡茶，漸漸專營罐罐茶。我和老劉坐在店門口，我看他忙活，跟他說話。客人來了，老劉麻利地抓捧一盤茶葉端過去，隨和地微笑一下，燒茶喝茶五元，加水不要錢。從前沒有講究，只要是茶水，就行。現在不行，要好點的，口味還要清淡。原先用爐子熬茶，燒的柴火，煙大，罐體很快就熏黑了。后來煤火，干凈多了，燒得也快。如今電爐子，更方便了。冬天到了，人漸漸多了，烤火品茶，他們喜愛罐罐茶濃郁的味道。進了臘月，因為過年，小店里人聲鼎沸，除了茶香，還會添上濃濃的人情味。茶客多中年人、年輕人，三三兩兩圍坐一圈，燒好第一盅，敬獻最尊貴的客人，邊聊邊飲，隨意熱鬧。常來的人都知道，火燒曲曲罐，要隨時添加冷水，弄不好會燒炸。小砂罐每個兩三元，屬易耗品。過上一段時間，老劉就要對砂罐檢查更新。說起未來，老劉搖一下頭。店面租金高，冰糖、煤炭價格居高不下，經營成本越來越大，利潤越來越薄。做這行的，每年有新進的，退出的也不少。

　　罐罐茶要做成產業，絕非易事。隔街相望，飛馳而過的火車。旅客們下了車，見到罐罐熬茶，心生好奇，加點糖，竟似咖啡苦中帶甜，欣喜之中，在現代化社會的快節奏中，享受難得的慢生活。從而，也就記住了天水這座淳樸濃郁、悠閑舒散的小城。

　　□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