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28個故事重建鄉(xiāng)土故園情——訪青年作家王選

　　原標題：用28個故事重建鄉(xiāng)土故園情

　　——訪青年作家王選

　　參加首屆華語青年作家頒獎禮

　　深入學校開展文學進校園活動

　　王選作品

　　“這本書中的28個故事，每個故事對應一個家庭。我試圖用這二十多萬字為普通的中國鄉(xiāng)村家庭立傳，寫下一個個家庭的變遷和沉浮。”這是甘肅青年作家王選在談到自己作品《最后一個村莊》時說的。這次記者采訪到王選，是讓他談談那遠去卻又在他筆尖下被“重建”的故園鄉(xiāng)情。

　　2021年6月，甘肅青年作家王選新作《最后一個村莊》，由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并登上了當月的文學好書榜。該書是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近年來重點打造的“新青年”書系之一。

　　《最后一個村莊》全書22萬字，用28個精彩故事，講述了西秦嶺山脈中一個叫麥村的小村莊，從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開始至二十一世紀前十年期間，全村二十多戶人家，或因搬遷，或因事故，或因病故等各種不同的原因，最后消失在了那片土地之上，只留下了一段回憶、一抔黃土、一片草木。同時，也描繪出39幅深刻、感人、哀婉的底層群體的眾生相。

　　對于王選來說，“麥村”就是那個充滿童年記憶的地方。出生成長于農(nóng)村，有著十五年完整的鄉(xiāng)村生活，直到外出求學，才進入城市。雖然外出后鄉(xiāng)村生活變得零碎，且大多在逢年過節(jié)，但對農(nóng)村，王選依然有著無限的熱愛和對故鄉(xiāng)有著徹骨的惦念。他見過雞犬相聞、春耕秋收的熱鬧祥和場景，也見過農(nóng)村人口流失、日漸荒涼的現(xiàn)實。小時候那些曾一起生活、一起收割、一起過年、一起悲喜的人家，漸漸消失了，這讓人內(nèi)心空空蕩蕩，好像回憶被一塊塊切除掉了。他們都去了哪兒？帶著這個問題，王選一戶戶梳理那些已經(jīng)不在麥村的家庭，于是有了28個故事。

　　28個故事，看似一個個獨立，實則暗連成線。28個故事中的家庭，在王選的筆下，他們的故事不僅僅是鄉(xiāng)土溫情，更是充滿生活本質(zhì)的原始，頗為生動和真實，仿若你我在同時看著一幅幅場景，而他就在你的耳邊一字一句地描述著。

　　因為，在王選看來，在村莊形態(tài)里，它是由一個個家庭組成的。也就是說，家庭是村莊的基本單元。作為個體的人，也是融于家庭而生存的，并非獨立于家庭之外。在我們大多數(shù)的寫作中，我們重視人和村，也就是村莊的兩端，但卻忽略了家庭這個最核心的部分。家庭如果不存在了，那作為家庭成員的個體自然四散凋零，同樣，一戶戶家庭的消散，也是包含著風俗、道德、節(jié)氣、傳統(tǒng)和秉性、生活方式的消散。

　　“雖然麥村是文學概念，是我構(gòu)建于紙上的故鄉(xiāng)，但它和真實的故鄉(xiāng)，在某些方面是一致的，所面臨的困境和未來也是相同的。也可以說，麥村就是我真實的故鄉(xiāng)。雖然它面積很小，僅有巴掌一般，但我想它有代表性，是萬千村莊的縮影。麥村的二三十戶人，他們所生活的細節(jié)，存在文學化的虛構(gòu)，但同樣具有代表性，他們真實存在于我們的故鄉(xiāng)，我們的記憶，甚至就是我們本身。”王選告訴記者。

　　這種虛構(gòu)，讀完全書，你甚至有那么一刻會感受到莫言那種魔幻現(xiàn)實主義的風格。

　　這種真實，與貫穿全書的歌謠、小曲是分不開的，它們和孕育出這些人與事的黃土地，真真是絕配。全書五十多首都是王選一個個搜集整理而來，在閱讀地域文化方面的書籍中，遇到了就單獨整理出來，還有兒時自己就唱過的，也有祖輩們一代代傳唱下來的。

　　可以設想，要是知道這些小曲的調(diào)或是有了譜，或許也會跟著人物一起唱上兩句。“會打山歌的海明娃”“轟轟烈烈的傳奇趙豹子”“麥村的大夫加總管趙善財”這些書中的人物，一個個鮮活地出現(xiàn)，有畫面有動感，還有鄉(xiāng)音。

　　用歌謠來還原故鄉(xiāng)，有了鄉(xiāng)音，故鄉(xiāng)仿佛也近了。但這些歌謠并不是隨心所欲的選擇，這里面王選用了心。

　　每個故事都會有一首最貼合這一戶人家的歌謠。讓歌謠和所寫的故事融為一體，或者說，你讀完了一個故事，回頭再看開頭的歌謠，就會發(fā)現(xiàn)這首歌謠，已經(jīng)把一個家庭、一個人的結(jié)局都包含在里面了。

　　王選說，起初寫作，多長句，且很抒情，那時少年作為，滿腔激情。這些東西，倒是相反，越簡練越好，去掉可有可無的修飾，讓動詞和名詞直接說話。平日也讀詩寫詩，因為詩歌的原因，會在語言上追求一種新鮮和陌生，以及形成自己的語言風格。而這種新鮮和陌生正是大多數(shù)寫作者所缺乏的。其次，是從中國傳統(tǒng)文學里探尋并繼承漢語言的魅力，即文章的韻味和文字的雅致。

　　民間產(chǎn)生的東西，如方言、山歌、兒歌、小曲等，有無窮的魅力和價值，都是祖祖輩輩，用時光和生命反復打磨出來的，甚至有些在無形中影響和塑造著我們的價值觀。它們是我們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最璀璨的那部分。

　　但現(xiàn)實是，隨著時光流逝和社會變遷，好多民間歌謠隨著老一代人的故去，而湮沒于人世，再也沒有了，讓人極為可惜。在《最后一個村莊》中，王選試圖用文字的形式，將其留存下去，正如我們在書中所讀到的。

　　這些歌謠也是還原故鄉(xiāng)麥村的本來面貌，歌謠和炊煙一樣，是故鄉(xiāng)不可或缺的部分，當你看到了這些歌謠，就看到了屬于故鄉(xiāng)的心跳。它不同于江南，不同于塞北，不同于高原，它是秦嶺余脈處，群山皺褶中的一部分，原始、野性。

　　也許正是有了這種天然的滋養(yǎng)，故鄉(xiāng)在王選的筆下和我們都拉近了距離。

　　都說寫作是一件苦差事，人們寫作大多是出于愛好，可是對于王選來說，寫作似乎不止是愛好，更是一種常態(tài)和責任。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文學是一場持久的馬拉松。寫作，就要心懷敬畏，就要有新作理想。要貼著生活寫、接著地氣寫、踏踏實實寫、扎扎實實寫。

　　王選說：“大學時期我內(nèi)向，且有些自閉，而那時正值青春期，總有一些情緒需要表達，寫在紙上，便成了最好的方式。此外，那時學校文學氛圍濃厚，而且學業(yè)也不緊張，除了表達一些少年之情外，我開始大量閱讀文學作品，并虛構(gòu)屬于自己的文學角落，寫了不少稚嫩的散文和小說。就這樣，一路堅持了下來。”學校畢業(yè)后，王選也曾有一段長時間的城中村租房生活。民房、房租和柴米油鹽、雞毛蒜皮，這些生活歷經(jīng)和故鄉(xiāng)一道，被王選稱之為自己的“底層寫作”——身居底層，也書寫著底層。

　　當然，如果沒有這些經(jīng)歷，王選或許不知道一個完整的社會是怎樣的。于是，他將自己在城中村的經(jīng)歷用《南城根》《那些被光照亮的陌生人》兩本書呈現(xiàn)了出來。《最后一個村莊》和即將要出版的《遍地鄉(xiāng)愁》則是他對于故鄉(xiāng)的注解。

　　“目前，對于鄉(xiāng)村我能寫下的大多都寫了，以后或許不會這么密集了。而對于底層，我會一直堅持抒寫，這是我的根，我的責任。我無法做到寫盡我們底層群體的悲喜，但我要用文字撥開生活的苦澀之殼，讓我們看到光亮，哪怕很微弱。”王選說。

　　就像知名作家、茅盾文學獎獲得者徐則臣認為，《最后一個村莊》這部作品雖只書寫了一個普通村莊的日常和黃昏，卻是鄉(xiāng)土大地上萬千村莊的背影、橫切面和斷代史，散發(fā)出強烈的感染人心的力量，也展現(xiàn)了作者對鄉(xiāng)村深刻的思考和徹骨的眷戀。

　　對故土深刻的感情，讓王選發(fā)自內(nèi)心想要對那片雖然偏僻卻充滿溫暖的地方留下一些文字。正如在這本書的書封中寫道的：一座村莊，28個故事，39幅眾生肖像，讓故鄉(xiāng)復活。

　　蘭州日報社全媒體記者 周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