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中國西北角|“守”藝人劉財萬：毫厘成畫 蛋殼生花

　　日光、清風、還有略帶淡淡草香的空氣，是劉財萬每天推開窗戶時最常邂逅的景色。與外界的忙碌生活不同，小屋里的節奏慢而悠然，沒有太多的壓力，每天重復的不過是一日三餐和略顯單調的工作，但這些在劉財萬看來，卻頗有些可進可退的生活哲學。

　　一根木質鉛筆，一把刻刀，再加幾分耐心，便是蛋雕藝術家劉財萬生活的最真實模樣。

劉財萬工作畫面 牛潔/攝

　　人與物的緣分

　　49歲的劉財萬衣著樸素，拿起茶杯喝水時，可以看到手指上滿是因練習雕刻而留下的老繭。

劉財萬正在雕刻 牛潔/攝

　　最初，劉財萬并未想過自己會過上這樣一種生活。非科班出身，沒有系統學習過美術的他，接觸到在雞蛋上作畫也是一種偶然的緣分。

　　中學畢業后，劉財萬一直在蘭州地磚廠工作，工作忙碌但還算順利。19歲那年，劉財萬因顱內出血住院治療，而后落下了病根，右腿行走彎曲不便，陰雨天還會出現膝蓋疼痛的情況。

　　出院后，為謀生計，他經營了一家小賣部，閑時便在雞蛋上用鉛筆“畫著玩”。最初他以臨摹為主，多參照卡通圖案、書里的人物肖像等，將收銀臺作桌臺，一畫就是一整天，甚至“客人來了也不能一下子停下來”。

　　漸漸地，大家都知道巷口小賣部里有個喜歡在雞蛋上畫畫的老板。而劉財萬也愈發愛上了執筆方寸間的奇妙。

　　日復一日的作畫不僅給劉財萬帶來了繪畫技巧的日益精進，也帶來了心態上的轉變，因身體條件不能到達的遠方都被他一筆一畫、一勾一抹地寄托在了小小蛋殼上。不知不覺中，劉財萬與他的雞蛋之間產生了一種獨特的共鳴，他將其稱之為“脆弱的堅強”——在堅硬的外表下，雙方都有著柔軟的內心。

　　“人與物之間的緣分到了”。其他人眼里日復一日的枯燥，反而是劉財萬最享受的生活常態。在他眼里，每一枚畫好的雞蛋都是鮮活的，是有生命的：它被傾注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它既可以取材于生活中的萬千真實，也可以來自想象中的風花雪月；某種程度上，它是他感知外界的眼睛，它所承載的是他心中的山水。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劉財萬精心呵護他的每一個蛋畫作品，但他發現，隨著時間推移，雞蛋的顏色會越來越淺，鉛筆畫出來的痕跡也會逐漸消逝。為了將圖案徹底地“印”在蛋殼上，他將目光投在了雕刻上。

　　臺灣蛋雕達人關樁邁曾說：“在完成第一枚蛋雕之前，至少壓碎或割破一千個以上的蛋。”對劉財萬來說，這個數量只會更多。最初，他嘗試著在畫好的雞蛋上沿著圖案邊緣入手，順著蛋殼的肌理，用小刀一點一點地刻出深淺。但由于缺乏經驗，蛋殼又脆弱易碎，稍不注意便破損了。剛開始那幾個月，他每個月都要耗費掉兩三百個雞蛋。

　　“每天對著蛋殼發呆，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沒有專業老師的指點，苦于自學的劉財萬只能付出更多的時間，探索其中的“巧勁”與“分寸”，“勁小了雕刻不成，下手重了就會前功盡棄，每一刀都要恰到好處”。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個月后，他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蛋雕作品，圖案為象征著堅強、熱情的“迎客松”。

　　幾年下來，劉財萬技藝嫻熟，到了得心應手的地步。原來要花十幾天才能完成的一件普通作品，現在只要一天便可完成。他將天姿國色的四大美女、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民俗傳說中的神明鬼怪都搬到小小的蛋殼上，刻繪出屬于自己的大千世界。

　　“最關鍵是要靜心”，當問到做蛋雕的技巧時，劉財萬感慨道，“心不靜則手不穩，要在厚度不到一毫米的蛋殼上作畫，就像是在懸崖邊跳舞，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有時候感覺來了，從早上一直刻到下午”，待他回過神來，眼花腿麻更是常有的事。

劉財萬部分作品照片 牛潔/攝

　　一切為了傳承

　　劉財萬的蛋雕不賣。

　　“傾注了我的太多心血，怕旁人不珍惜”，每當有人求購劉財萬的蛋雕作品，他總是一口回絕。比起盈利，將蛋雕技藝傳承下去，對他來說是更有意義的事情。

　　從2020年開始，受蘭州新區第一小學校長的邀請，劉財萬每周五下午給新區一小的學生上蛋雕課，每次時長一個半小時。“主要是為了培養學生的興趣愛好，這項手藝讓更多的人知道才好”，劉財萬自豪地說。

　　因為吃過沒有人引路的苦頭，劉財萬希望通過他的講解可以讓學生們少走些彎路。“顏色宜深不宜淺、表面宜光不宜糙，呈水滴狀者為佳”，這是劉財萬給學生們講解的挑選雞蛋的標準。底色深便于層層渲染，形象更立體；表面光亮說明厚薄統一、大小均勻；表面無痕，不會影響圖案呈現。

　　知之非難，行之不易。從選擇雞蛋、清空蛋液、清潔風干、定標繪圖、精細雕刻到最后的裝飾封存，每一個步驟都大有門道。為了讓學生們了解得更加深入，劉財萬帶著他們反復練習每一個小步驟，“練得越多手上的力道掌握得越好，越不容易前功盡棄”。

　　教學之外，劉財萬對傳播絲路文化同樣興趣濃厚。2018年劉財萬作為甘肅省殘聯代表之一參展絲綢之路（敦煌）國際文化博覽會，并為會上沿線城市所展示的歷史文化、民俗風情、現代文化創新成果所折服。從那之后，劉財萬開始將絲路文化融入蛋雕之中，讓蛋雕成為絲路文化歷史傳承的創新載體。

　　自2018年開始，蘭州新區新安社區為劉財萬的蛋雕作品專設了社區展柜，劉財萬可以為前來參觀的人們講解作品內涵、展示創作過程。對劉財萬來說，這不但可以更好傳播蛋雕文化，也是分享自己生命體悟、生活方式的一個出口。

劉財萬獲得的榮譽 牛潔/攝

　　記者在采訪中注意到，社區的展柜一角擺放著不少獲獎證書，其中一張是在2021年的全國蛋雕專項展上，為劉財萬作品《偉人肖像》頒發的創新設計獎證書。“目前正在為全國蛋雕藝術聯展作準備”，當記者問起下一步打算時，劉財萬顯得信心十足。

　　（作者鮮金洋、牛潔、王敏為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21級研究生；指導教師馮誠為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師、王玉婷為蘭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21級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