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勒河畔的紅柳

　　原標題：疏勒河畔的紅柳

　　姜興忠

　　此刻，我一個人躑躅在疏勒河灘上，感受著從水面吹來的風中透徹肺腑的涼意。

　　這是一條靜靜流淌的大河，河水清澈明凈。陽光滿滿當當地鋪呈在河床上，映亮了光滑的卵石。大河沐浴在豐厚的光波里，莊重而平緩地流淌著。我靜靜地注視著它，看它在遠處轉彎，在更為遙遠的幽深的山谷發出轟鳴……這時，有水鳥、鴨、鵝從河面上飛起，不停地鳴叫著，抖碎了河水之上的陽光。

　　我來到一眼望不到邊的紅柳叢中，體驗到了一種更深的幽靜。紅柳是疏勒河灘的特產和驕傲，有的灰白，有的淡綠，有的粉紅，有的微微發紫。紅柳的花穗稠密，開滿黃米大小，粉紅色的花蕾，喧喧嚷嚷，沸沸揚揚。蜜蜂飛來了，嗡嗡嚶嚶，啜飲吸食花蜜；蝴蝶飛來了，五色斑斕，蹁躚于花叢之間，愛戀著紅柳的花苞。紅柳的花絢麗多彩。遠遠望去，像是一簇簇燃燒的火焰，在河灘上蹦躥。花期過后，紅柳結出細小的果實。像是無限縮小了的朝天椒，有的紅艷艷，有的綠茵茵，給河灘平添了一抹醉心的彩虹。河風吹來，散發出幽幽的芳香，顫巍巍地，在河灘上空飄蕩。

　　紅柳的形成漫長而艱難。一株纖弱的紅柳幼苗在飄搖，這株幼苗，也許是風吹來，也許是水沖來，也許是鳥播撒的。紅柳拼命地長，風沙不住地堆，日積月累，層層加固。紅柳緣著沙坡不斷抽枝分杈壯大自己。一株紅柳能夠繁衍成一個龐大的家族，一墩紅柳能夠守住一大片河灘。與此同時，沙層里的根也在不斷向四面八方擴張，在沙堆里龍盤虎踞。

　　我蹲在紅柳叢下，在一陣細小的氣流中，柳枝上那些小小的針葉輕輕悠悠地飄落下來落在我的面額上，閑適愜意。陽光格外可愛，暖融融地照著。一時間，我恍如入夢，夢見碧綠的草，斑斕的花，翩飛的蝴蝶和忙碌的蜜蜂，還有花的淡淡幽遠的清香……

　　記得在我十幾歲時的一個夏天，一場山洪暴發。那天，我們站在疏勒河岸上看著大河里咆哮洶涌的洪水，喧囂著迅猛地沖刷岸壁，還有離岸壁不遠的一棵白楊樹，洪水一直旋盡了它的根莖。我看見那棵白楊樹在洪水的沖擊中不斷地顫抖，搖晃，然后緩緩傾斜，轟然倒地。洪水卷著那棵白楊樹向下游移動，很遠了，我還看見那棵白楊樹在翻滾的波濤上沉沉地顛簸，那一刻，我覺得洪水肯定把整個河灘都卷走了。

　　但河灘卻浮出水面。后來，我看見在河灘上蔓生的紅柳枝，多而密。被石頭環繞的紅柳挺拔玉立，昂首向天。老態龍鐘的，則佝僂伏地，那些虬枝盤繞的，密密匝匝，把一片片河灘地緊緊封護著。

　　我看見在紅柳的軀干深處，燃著一盞燈，那米粒大的紅柳花蕊，就是燈芯，它火紅的花穗就是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