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二題

　　原標題：草木二題

　　王升君

　　路邊搖曳狗尾巴草

　　谷莠子，俗名狗尾巴草。它的樣子真像狗尾巴，也像尾巴一樣輕輕地搖曳出叫人歡喜的幾分悠揚和自信。而且它的根須深，不挑土壤干旱、貧瘠、酸性、堿性，都要長出一條揚眉吐氣的尾巴來。長在路邊、荒灘野洼就不說了，偏偏竄進田里和糧食爭奪養分，往往長得比麥、谷壯實。畢竟不能拿它當糧食，我曾在麥田里狠狠地將它鏟除。

　　長在濕地上的狗尾巴草，與無數雜草一樣有了自己的天空和領地，成了風景的一部分。狗尾巴草一年年越長越稠密，在濕地其他雜草沒有占領的空地上，或許就有一叢或幾株狗尾巴草。它由著性子長，就有了寒來暑往的一生。我給它拍照時，怎么變換角度，總覺得沒有拍出它內斂的心氣兒，但我貼著地面拍時，發現它的尾巴快夠著藍天了。

　　草木一秋。狗尾巴草兒結出穗子，而且一株草穗子可結籽千粒萬粒。它一開始結穗子就微微頷首，向路人致意，謙虛得像一個儒雅的書生。

　　狗尾巴草也開花，大約在六至八月，只是花朵開得米粒一樣細小。似乎很少有誰看清楚過一株狗尾巴草的花，從來沒有人把它當作花來養。

　　《本草綱目》說：“莠草秀而不實，故字從秀，穗形像狗尾，故俗名狗尾，其莖治目痛，故方士稱為光明草、阿羅漢草。”因此民間也叫它光明草。李時珍讓我們知道了草木濟世救人的功德，也讓草木自尊，擁有一片光明的前景。

　　庭院遍植使君子

　　在濕地偶然發現一種草，只要靠近樹木都會攀援而上，在七八米高處開一樹紅色花朵。用手機“智慧識物”檢索到，“使君子”是一味草藥。《說文解字》里“君”指一種德行，受人尊敬者。“使君子”既是一種草藥，為人解痛除病，與人健康，何嘗不是君子？典故說因為濟世救人才有了“使君子”這個名字，“使”為姓，“君”就是美稱了。

　　使君子攀緣高大樹木，把鮮艷的紅色花朵開到高高的樹冠上，一棵高大古板的楊樹開滿了紅色的花朵，不仔細辨認還以為它本身是一棵花樹。使君子讓索然的樹干有了喜悅，有了新的生機，不經意地攀緣，卻將美分享給他物。

　　草木為藥者，均有苦澀之味，唯獨使君子不然。這不是我杜撰的，李時珍曰“凡殺蟲藥多是苦辛，唯使君、榧子甘而殺蟲，亦異也”。使君子味甘甜，為小孩子驅蛔蟲的良藥。

　　喜歡使君子時日久，便從網上購買使君子種子，種在自家小院，精心侍弄一個春天。它先是長出嫩綠的葉子，接著長出碧綠的枝芽、藤蔓，到了夏天，它們爬到棗樹、梨樹、杏樹的頂端，開紫紅的花朵，傘房花序，一簇簇。棗樹、梨樹、杏樹欣然接受了它，鮮艷、深紅的花朵讓小院有了別樣的生機。滿院子火一樣紅的花朵，不濃不淡的香，散漫著。使君子在小院里徜徉、生長，往來的麻雀、喜鵲落在樹上，該是鮮艷的花朵激發了它們內心的熱烈，整日里圍著花樹“嘰嘰”“喳喳”地鳴唱。鄰居聽聞欣然來賞，贊嘆它的艷麗，聽說探視的乃是一味中藥，不禁肅然敬之，且意欲求其種子，來年春天欣然與之。

　　秋天，使君子結出褐色的六棱角的果實，像一粒粒琥珀化石。將其仔細收藏，誰家小孩有蛔蟲之疾，或誰人脾胃虛，腹脹，就拿使君子與之，煎服。

　　使君子一生，以一種草木的名義來表達自己的精神意愿，坦蕩、給予，是草木與人的緣分，也是與自己、與世界相處的一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