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冬果情
馬超和
甘青寧部分地區產出一種水果,名曰“冬果”,一些地方也喚作“軟兒梨”,也有稱作“香水梨”“化心梨”的。張思溫“八月金城正下梨,出墻紅樹架云梯。圍爐破酒甘如蜜,寒水消冰軟似泥。美味留香餐琥珀,新盤薦果映玻璃。嚴冬他物誰堪擬,吊蛋垂珠略與齊”、于右任“山川不老英雄逝,環繞祁連幾戰場。莫道葡萄最甘美,冰天雪地軟兒香”,吟誦的就是它。
河西走廊,黃河沿岸,很多人家都植有冬果樹,或在房前,或在屋后,或在院中。冬果樹生命力頑強,一些雖百余年樹齡,仍能開花結果——它們無疑是果樹界的“老壽星”。初春,天氣的變化無常,花蕾從吐出到完成使命,一般要經受各種考驗,很多花蕾來不及綻放就隕落了,所以,冬果豐收的年景并不多。物以稀為貴,這或許也是人們稀奇冬果的原因之一。
終于到了收獲的日子,人們戴上輕薄的棉線手套,借助長梯,一顆一顆地把它們從樹梢上“請”下來,放到籃子里。整個過程要確保無磕無碰——哪怕細小的創傷,都會導致果子壞掉。剛采摘下來的冬果,無論是個頭,還是色澤,都沒有出彩之處——果皮綠中泛黃,布有細密的麻點;果肉有點硬,除了淡淡的酸澀,似乎也沒其他什么滋味兒。
民勤綠洲也是冬果樹的重要據點。仲秋之際,小城周邊植有冬果樹的人家用紙箱裝盛采摘的冬果,擺放在三輪車車廂里,沿街叫賣。它們大小均勻且無絲毫塵埃沾染的痕跡。挑選冬果是有訣竅的,老樹果兒小,新樹果兒大,但老樹結的果子口感好、滋味長。懂行的人采買冬果時,并不會過于糾結果子的個頭,而是關注其滋味兒。人們買了來,冷藏在冰箱里,靜等其蛻變。一段時間后,轉移到冷凍室,便可長時間保存。
植有冬果樹的莊戶人家收獲時動輒以筐計,存放冬果自然不能指著冰箱的狹小空間。他們在通透處鋪墊干凈的麥草,把兒向下,蒂兒朝上,將果實輕輕擺上去。人們用草簾、帆布將冬果苫蓋,用磚石壓住邊邊角角,防止老鼠、麻雀為禍。他們時不時還要翻動翻動,自上而下,去除腐壞的。天氣漸冷,不要緊的,最好來一場鵝毛大雪,把它們都凍結實了,如是,其表面會有些許糖霜,肉質也變成褐色。此時,它完成了蛻變。
經過時光磨礪的軟兒梨看起來黑黝黝的。食用前,先在涼水里浸一會兒,果子表面附著一層薄冰,輕輕一敲便脫落了。果肉業已解凍,須輕拿輕放。在薄如蟬翼的果皮上戳開一個孔洞,用嘴吮吸,果醬便撲入口腔,舒爽的感覺會迅速擴散至全身。
我記得,年少時,臘月里,總有位和顏悅色的老大爺趕著毛驢車沿街叫賣“軟兒梨”。他戴著絨布棉帽,穿著老式的對襟棉襖,踏著略顯笨重的棉鞋。因為天氣寒冷,他眉梢或許還掛著白霜。“軟兒梨”盛在芨芨草或紅柳細枝編制的筐里,上面覆著舊棉被。他的“軟兒梨”品相很好,那是精挑細選、用心呵護的結果。
冬果的魅力,是時光和記憶的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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