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視野 | 中國的造橋技術與智慧

　　人類在社會發展的各個歷史階段中，創造了多樣的生產和生活資料，橋梁便是其中之一。橋梁的出現和發展，不能脫離各自歷史階段社會、政治、經濟等方面的條件，但也有其本身的特殊規律。我們今天看到的各種橋，不管是楊柳堤岸、柳鎖虹橋，還是橫渡海峽、跨越大江的鋼索大橋，都是幾千年來勞動人民智慧和力量的結晶。

　　橋梁是怎樣演化而來的？它將向什么方向發展？在聯通世界的過程中還會發揮什么作用？著名橋梁設計專家、中國古橋研究的泰斗唐寰澄所著“橋梁三部曲”——《世界橋梁趣談》《橋梁的故事》《橋之魅》，讓我們在了解橋的實際功用之外，欣賞橋的建筑藝術，并更好地理解世界。

　　梁橋、拱橋和吊橋構成橋梁的三大形式

　　當原始人類利用天然倒下來的樹木、自然形成的石梁或石拱、溪澗中的石塊，或樹木里攀纏的藤蘿越過水道和峽谷時，橋梁便誕生了。

　　橋梁的發展首先是木橋還是石橋很難說清。由于木料易腐朽的特點，古代木橋實物遺留較少，因此幾千年來，保留較多的是石橋。近現代隨著科技的飛躍，各種材質的金屬橋和鋼筋混凝土橋也紛紛亮相。

　　《橋梁的故事》一書介紹了橋梁具有的不同形式：梁橋、拱橋和吊橋。直到今天，橋梁仍脫離不了這三大形式或其組合，只不過內容更豐富、組合更多樣、材料更堅固、技術更進步而已。

　　也許石橋是從有墩無梁的石步磴開始的。當橋跨較大時，在石墩上擱置石梁。從古書記載中，可以知道梁橋是橋的名稱的起始。《說文解字》有：“橋，水梁也。”至今，我國南方水網地區仍存在著大量數百年前建造的石梁石柱橋，它們用料經濟，構造簡單，便利交通。

　　世界上現存最長的石梁橋，是我國福建泉州的萬安橋。該橋建于北宋中期，由郡守蔡襄督促完成。橋有47孔，總長1100米。把海生動物牡蠣養殖在筏形的條石橋墩基礎上以膠固橋基，這在世界上是絕無僅有的。

　　橫擱石梁受材料強度的限制，跨度不能太大。為了加大橋的孔徑，拱的出現成為必然。我們對拱的定義是，在垂直力的作用下會產生水平推力，且拱石本身都承受壓力。從天然整體的石拱發展到用離散的塊體砌筑石拱存在著一個很長的過程。拱的出現是人類文化進步到比較高的階段的事。

　　各個具有古老文化歷史的國家，都保存著千百年以前的石拱橋。古羅馬時代的石拱橋大半是半圓形拱，橋墩特別厚，以承受拱的推力。而世界上最著名的割圓拱和大拱上疊小拱，首推我國的趙州橋。

　　趙州橋是隋代李春建造的。橋的大拱上疊了4個小拱，可以減輕拱的重量，相應減輕了拱對基礎的推力，同時也能在洪水期間減少擋水的面積。唐朝張嘉貞的《石橋銘并序》說此橋“制造奇特，人不知其所以為”。外國橋梁和建筑專家也認為趙州橋的構造使古羅馬時代石拱橋看起來十分臃腫。

　　我國自古以來造橋技術就很高超。隨著科技的發展和綜合國力的提高，越來越多的各種材質的拱橋在我國落地生根。前一段時間，中國成功打造廣西的平南三橋。這座鋼結構拱橋主橋跨徑575米，為世界之最。曾經有西方工程專家聲稱中國雖然可以建成規模巨大的懸索橋，卻無法建設規模較大的拱橋。平南三橋再一次讓他們心服口服。

　　如今，采用傳統平板橋面和柱式橋墩技術的港珠澳大橋，采用懸索橋技術的北盤江大橋，加上采用拱橋技術的平南三橋，分別作為梁橋、吊橋、拱橋三種形式的代表，向世界展示著橋的魅力，展示著中國人的智慧和力量。

　　好的橋梁建筑藝術，是內容和形式的統一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不管是在城市還是在山野，橋梁往往都是留念拍照的地方。人們領略著風景，更欣賞著人類力量的創造物——橋。關于橋梁建筑，存在著不同的藝術觀點。這些藝術觀點形成不同的風格，使各地的橋梁百花齊放。

　　橋梁的構建要符合建筑美學標準，這是《橋之魅》一書非常關注的問題。2000多年前古羅馬建筑理論家維特魯威寫道：“所有的建筑需要堅固、實用和美麗。”建造橋梁首先是為了讓人們渡過河流、越過峽谷。現實中，不可能在水泥廣場上平地建一座橋。因此，實用性是橋梁的首要特點。其次是效益的最大化，在達到同樣效果的情況下，盡可能節約成本，包括資金、材料、人工等。在滿足了實用、經濟的基礎上，再考慮追求美感。

　　書中提到，“橋梁結構要自然純樸，在一定條件下也要考慮裝飾的必要性，但仍需在經濟的原則下進行”。橋梁建筑藝術的著重點應放在橋梁的主體結構上，要以最合理的結構和材料，塑造橋梁的美，做到實用、經濟、美觀的統一，而不是流于形式地增加許多裝飾。這種觀點是符合人民需求的。古代勞動者憑借聰明才智創造了優秀的橋梁工藝，這些橋梁之所以被人們記住，歸根結底是經久耐用，而非華而不實。

　　好的橋梁，是內容和形式的統一。正如書中所說，“在一切藝術中，形式主義是美的敵人。建筑藝術中色、線、形都是形式所必需的，但若僅注意色、線、形而不從根本內容出發便也成為形式主義的建筑”。比如封建時代為了取悅統治者，一些橋雕刻了過于繁復的裝飾，雖然好看，卻勞民傷財。再如卞拉爾提出的巴黎塞納河上的凱旋橋方案，也被批駁為所有地方都雕刻了花紋，只差地面沒刻花了，橋的正中間還立了個巨大的雕像，礙事擋道，一無是處。

　　當裝飾變成了只有裝飾的價值時，內容和形式、真和美的統一便被破壞。只有健康的內容、有節制的裝飾，才對橋梁的美起到積極作用。

　　作為橋梁建筑藝術的典范，重慶兩江大橋——東水門長江大橋和千廝門嘉陵江大橋位于重慶地標朝天門附近。如何做到橋梁本身既漂亮，又不喧賓奪主地破壞地標景觀？設計者采用一對簡潔的單索面矮塔斜拉梁橋的橋型，只有很少數目的拉索，達到窈窕和通透的目的，讓橋梁在和周邊環境協調相處中產生最美的效果。

　　實用功能和欣賞價值兼具，讓我們對橋梁有了更深的理解。雖然橋梁建筑藝術的好壞不至于影響橋梁本身的使用，卻影響著人們的精神生活。橋梁建筑藝術表現出一個民族的藝術素養。因此橋梁設計者應當在使用要求的條件下，以客觀條件為出發點，在通過力學計算確定方案的同時，從藝術的角度生發出美學建筑想象。

　　橋梁成為友誼和共贏的代名詞

　　隨著時代的進步，美的標準也在不斷發生變化，橋梁的藝術風格也不斷變遷。

　　縱覽橋梁建設歷史，創新與守舊的斗爭一直存在。“當木、石結構推進到鋼鐵和富于形象、可塑性高的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時代，一部分人想擺脫舊形式的影響，另一部分人卻想盡量維持過去認為美的造型，往往以新的材料去套用舊的形式”。橋梁的建造，既要大膽解放思想，又必須從實際出發，堅持科學態度。

　　橋梁歷史中，推陳出新的事例非常多。當我們面對一座別致的新橋，正驚訝如何會產生這樣的設計時，回頭一看，原來是對歷史上一些老橋用新的材料和技術加以改進的結果。

　　《橋之魅》一書提到，美國的岳門橋鋼拱造型，就是借鑒了我國頤和園玉帶橋的形式而設計的。而南京長江大橋公路引橋部分的雙曲拱橋，和趙縣的濟美橋，在風格上是大體一致的。

　　推陳出新從技術上說，是從以往的結構中采取其合理的部分，采用新的材料和新的技術，增加新的內容，獲得不同于舊形式卻有淵源可尋的新的形象。如果延展開來說，橋梁建筑藝術上的進步與發展，表現出來的，還有思想領域上的創新意識和人本精神。

　　堅持創新意識是橋梁不斷實現突破的最大動力。被稱為“現代世界七大奇跡”之一的港珠澳大橋，是中國建設史上里程最長、施工難度最大的跨海橋梁，多項施工工藝和標準已達國際領先水平。港珠澳大橋不僅代表中國橋梁的最先進水平，更是中國創新能力的體現。在建橋技術上，中國已擁有千米級斜拉橋設計施工成套技術、跨海特大跨徑鋼箱梁懸索橋關鍵技術等多項尖端技術。

　　樹立共贏理念是橋梁走向世界的精神力量。位于馬爾代夫首都馬累的中馬友誼大橋，是馬爾代夫歷史上首座跨海大橋。三年多時間里，中馬友誼大橋增加了當地的經濟活力，給當地人民生活帶來極大的便利。用中文和馬爾代夫迪維希文標注的“中馬友誼大橋”橋頭景觀拱門，每天都吸引著眾多游人參觀。

　　如今，中國建設的橋梁遍布世界各地。從美國新海灣大橋到多瑙河上的塞爾維亞澤蒙-博爾察大橋，從馬來西亞檳城第二大橋到坦桑尼亞的尼雷爾跨海大橋，一座又一座形式各異的橋梁不僅讓天塹變通途，也成為體現中國工匠精神、展示中國形象、聯通中外友誼的國家品牌。

　　橋梁，不僅僅代表了建筑，也是某種精神的凝練。它已經超越了原本的含義，成為友誼與共贏的代名詞。

　　什么樣的橋梁才是最美的？正如作者所言，“要體現人民的精神面貌，它的藝術形象應是實用的、美麗的、健康的”。助力路路相連，為著美美與共，用智慧和汗水打造的友誼之橋，才是最美的。（李自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