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減”政策催生行業巨變 教培機構期待浴火重生

　　2021年，對于教培行業而言是極不平凡的一年。

　　這一年，隨著監管趨嚴、“雙減”政策正式落地，教培行業迎來巨變，不少企業股價大跌，作業幫、猿輔導等多家機構被頂格處罰。巨變之下，有人加速逃離、有人選擇堅守。

　　業界有聲音認為，在教培行業一系列亂象得到整治后，教育才能回歸本質。而對于培訓機構而言，眼下不得不思考的問題是“教育的本質是什么？”“該如何堅守教育的初心？”

　　臨近歲末，站在當下時點回望，或許更能夠看清楚未來路在何方。

　　狂歡落幕后的眾生相

　　2021年7月24日，對教培行業而言意義重大。這一天，“雙減”政策正式發布，行業迎來新的變局。

　　政策指出，嚴格執行未成年人保護法有關規定，校外培訓機構不得占用國家法定節假日、休息日及寒暑假組織學科類培訓。同時，堅持校外培訓公益屬性，將義務教育階段學科類校外培訓收費納入政府指導價管理，科學合理確定計價辦法，明確收費標準，堅決遏制過高收費和過度逐利行為。

　　此外，對現有學科類培訓機構統一登記為非營利性機構，一律不得上市融資，嚴禁資本化運作；培訓機構不得高薪挖搶學校教師；嚴禁聘請在境外的外籍人員開展培訓活動等。

　　某素質教育機構創始人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雙減”政策推出的背景，在于當前的教培行業惡化了教育生態，已然在公立教育體系之外又滋生了一個教育系統，這嚴重危及教育公平性，是不能被容忍的。

　　變局之下，各教培機構承壓。

　　7月27日下午，好未來創始人張邦鑫在朋友圈稱：“我們公司配不上我們的高管和干部了。”數月之后，好未來CFO羅戎宣布出任百度CFO，向李彥宏直接報告。

　　7月30日，高途創始人、董事長兼CEO陳向東發布內部信，信中向員工接連致歉5次：“非常非常難過，我們的不少小伙伴將不得不離開。我們之所以做出如此艱難的決策，核心動機只有一個，那就是活下去。”

　　另一位教培行業知名人物——東方優播CEO朱宇在9月13日發布朋友圈稱，“雙減”政策下，新東方旗下K12小班直播課機構東方優播已經決定全面關閉K12業務。其表示，“已經計劃掃尾工作結束后去山區支教1年-2年時間，為國家共同富裕做些自己的貢獻。”

　　一位曾就職于好未來的技術人員對記者表示，在“雙減”政策推出后不久，自己就被裁員了。

　　“看到文件的時候覺得行業要變天了，當時就動了離開的念頭，身邊的老師也差不多是一邊上課一邊找下一份工作。”深圳學而思教師喬一(化名)表示，“我身邊有不少老師選擇離開培訓機構去學校里教書，基本上8月底辭職，9月初到學校上班，完全是無縫銜接。”

　　11月份，俞敏洪在朋友圈發文表示：“教培時代結束，新東方把嶄新的課桌椅，捐獻給了鄉村學校，已經捐獻近8萬套。”對此，外界評價稱，俞敏洪以最體面的方式，轉身離場。

　　整頓行業營銷亂象

　　除了“雙減”政策外，年內針對教培行業出臺的多項舉措，都直指行業發展過程中出現的亂象，包括成立校外教育培訓監管司、印發《中小學生校外培訓材料管理辦法(試行)》等。

　　往前回溯，2020年初，在疫情背景下，用戶對在線教育的認知度得到大幅提高，教培行業獲得資本青睞。據艾瑞咨詢統計，2020年教育行業累計融資1164億元，其中在線教育融資1034億元，占比89%。

　　但在資本加持下，教培機構過度營銷的情況卻頗受詬病。

　　2021年1月18日，猿輔導、作業幫、高途課堂、清北網校等4家在線教育企業的廣告引發熱議，起因在于4家機構聘請了同一位老師代言數學、英語等課程。在猿輔導的視頻中，該人士自稱“做了一輩子小學數學老師”，但在高途課堂的視頻中，她又成了一名“教了40年英語的老師”。

　　之所以如此巧合，是因為這些在線教育公司找的是同一家供應商。有廣告行業人士指出，企業對視頻廣告的需求量很大，制作機構短時間內找不到太多合適的演員，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針對營銷亂象，11月3日，市場監管總局、中央宣傳部、中央網信辦、教育部、民政部、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國務院國資委、廣電總局等八部門研究出臺《關于做好校外培訓廣告管控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通知》要求，不區分學科類、非學科類，要確保做到主流媒體及其新媒體、網絡平臺以及公共場所、居民區等線上線下空間不刊登、不播發面向中小學的校外培訓廣告。依法從嚴查處利用節(欄)目、“軟文”等方式變相發布校外培訓廣告的行為，對于夸大培訓效果、誤導公眾教育觀念、制造焦慮的虛假違法校外培訓廣告依法從重處罰。

　　股價跌跌不休

　　在資本市場，年內教培行業相關上市公司的股價也呈下跌態勢。

　　港股方面，今年以來截至12月10日，新東方-S(09901.HK)下跌87.72%，報收于17.10港元/股；思考樂(01769.HK)下跌79.96%，報收于2.44港元/股。此外，新東方在線、華夏視聽教育、天立教育、成實外教育等個股均跌超70%，宇華教育、華立大學集團、光正教育、楓葉教育等均跌超50%。

　　美股方面，今年以來截至12月10日，高途股價下跌95.13%，報收于2.52美元/股；51Talk、樸新教育、好未來、瑞思教育等個股均跌超90%；掌門教育、精銳教育、新東方、美聯、達內科技、洪恩教育、海亮教育、尚德機構等均跌超70%。

　　從機構持倉情況來看，2021年一季度，易方達基金經理張坤曾重倉教育股，持有好未來75萬股，合計持股市值達2.65億元，占基金資產的8.69%；持有新東方-S165萬股，持股市值為1.48億元；持有新東方130萬股，持股市值為1.2億元。但進入2021年第二季度，張坤清空了所有教育股。

　　5月17日，高瓴資本披露稱，清倉好未來和一起教育。景林資產在2021年第一季度大幅減持好未來，賣出257.06萬股；同期，老虎環球基金也清倉高途。

　　行業走到十字路口

　　數月前，一則“猿輔導賣羽絨服”的消息迅速引發熱議。對此，猿輔導方面回應稱，公司只是投了一家服裝公司，未來重點業務是進軍To B智能教育市場。

　　同樣嘗試跨界的還有學大教育和新東方。學大教育在新業務事業部下設咖啡餐飲中心；俞敏洪則宣布要搭建農產品銷售平臺。天眼查App數據顯示，新東方成立了多家公司。其中一家名為東方優選科技有限公司，法人是新東方在線CEO孫東旭，主要業務包括銷售化肥、低毒低殘留農藥、農作物種子等。

　　目前來看，教培機構轉型是大勢所趨，其中素質教育賽道成為重要選擇之一。艾瑞咨詢發布的《2021年中國素質教育行業趨勢洞察報告》顯示，2021年中國素質教育行業市場規模為5050億元，市場規模增速將達到55.8%。

　　早在“雙減”政策落地前，好未來便將“勵步英語”更名為“勵步”，同時發布五類素質教育產品，分別為戲劇、美育、益智、口才、讀物產品；“雙減”政策落地后不久，學而思培優宣布推出素質教育品牌——學而思素養中心，涵蓋科學、編程、益智、故事、口才、傳統文化、美育、圍棋等板塊；猿輔導召開STEAM科學教育產品“南瓜科學”發布會；作業幫上線多款素養類產品，主要圍繞科學、藝術、語言能力及邏輯思維等領域展開；9月25日，俞敏洪公開表示，新東方保留了一些非學科類培訓，包括演講與口才、硬筆書法、圍棋、探索、創客、美術、國際象棋、編程、機器人等。

　　各教培機構紛紛入局素質教育賽道，除了市場體量足夠大之外，從用戶分布上來看，其與K12用戶群體重合度較高。轉型素質教育賽道，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幫助企業挽留既有生源。

　　對此，某素質教育企業創始人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大量機構轉型素質教育賽道，會在一定程度上加劇該領域的競爭。從本質上看，機構要比拼的還是內容研發能力以及品牌塑造能力。

　　除了素質教育外，教培機構還重點關注職業教育賽道。

　　10月12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指出，鼓勵上市公司、行業龍頭企業舉辦職業教育，鼓勵各類企業依法參與舉辦職業教育。鼓勵職業學校與社會資本合作共建職業教育基礎設施、實訓基地，共建共享公共實訓基地。

　　在政策加持下，職業教育變得“炙手可熱”。

　　今年5月份，高途宣布，成人教育業務板塊已被定位為公司新的增長引擎；7月7日，好未來成人教育品牌“輕舟”亮相，宣布進入職業教育領域；9月25日，新東方宣布，對現有的四六級、考研、出國考試、職業教育四大業務板塊進行課程及產品升級，未來將拓展計算機等級考試、司法考試等教育培訓項目。

　　摩根士丹利《職業教育專項研究報告》顯示，預計2030年前，我國非正規的職業教育和培訓市場規模將擴展到8700億元。

　　一位教育行業資深投資人在接受《證券日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長期來看，資本會越來越關注職業教育。”

　　賽伯樂紅杉投資合伙人程子嬰也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接下來，對于教育行業，投資機構只會投資國家層面明確支持鼓勵的細分賽道，職業教育是其中的重頭。

　　中國民辦教育協會研究分會副理事長、北京民辦教育協會副會長馬學雷對《證券日報》記者表示，教育的本質可以從不同角度來解讀，從學生的角度看，不能違背成長規律，不能搞應試教育拔苗助長；對于學校而言，要遵從教育規律，分清楚教育和考試的從屬關系——考試是為了檢測教育效果，但教育不是為了考試，不能干擾學校的正常教育教學秩序；對于國家而言，教育生態不容破壞，基本教育公共服務的公平性不容破壞；對于校外培訓機構，教育的本質是服務孩子健康成長，要遵循科學規律，發展素質教育，立德樹人，促進孩子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而不是以應試為導向的超前教育。

　　馬學雷認為，教育培訓機構應和學校一起，規范優質發展，服務孩子健康成長，滿足個性化、差異化的教育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