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視點】 景泰縣巖畫——黃河岸邊的藝術密碼

鹿 紅水鎮梁家灣巖畫

符號 彭家峽巖畫

天象圖 黃崖溝巖畫

同心圓 姜窩子溝巖畫

　　王玉芳

　　巖畫是人類創造的最古老的文明痕跡，是人類在文字出現之前，用堅硬的石器或金屬器在裸露的巖石上運用點鑿、磨刻、涂畫的方法創作的圖畫或符號。古人通過“刻石記事”的形式，記錄了原始部落人類生存的自然環境、生產生活方式、宗教儀式活動以及人們的思想觀念、傳統信仰等，在歷史學、考古學、人類學、藝術學、自然環境等方面有著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調查發現，巖畫在世界很多地區都有發現。中國境內的巖畫分布廣泛，在黑龍江、內蒙古、甘肅、寧夏、青海、新疆、西藏、廣西、云南、貴州、四川、江蘇、河南、福建等近20個省區都發現有古代巖畫。從分布范圍看，中原地區較少，邊遠省區較多。中國北方巖畫，從阿爾泰山、天山到祁連山、賀蘭山、陰山山脈及黃河谷地，形成了一個弧形帶，跨新疆、青海、甘肅、寧夏、內蒙古等省區。甘肅省巖畫作為中國北方巖畫弧形地帶文化傳播帶的組成部分，最早發現于20世紀70年代嘉峪關市黑山，隨后省內其他地區陸續發現巖畫，從現有的研究來看，甘肅巖畫資源豐富，位列于全國第四。而白銀市景泰縣巖畫是近十年間甘肅巖畫的重大發現。

　　景泰縣位于甘肅中部，地處白銀市西北部，是絲綢之路與黃河的交匯處，也是絲綢之路的重鎮要道，位于甘肅、寧夏、內蒙古三省區交界處。這一地區地處亞歐草原通道東端，由于特定的地理位置、自然資源，以及歷史文化等因素，自古以來就是草原居民遷徙、角逐、生活的歷史大舞臺。境內發現的屬于新石器時代馬家窯半山類型的張家臺、喜集水、索橋王莊、楊家臺等文化遺跡，證明了早在5000年前就有先民在此繁衍生息。

　　景泰縣巖畫的發現，始于2006年寺灘鄉白茨水村石鹿溝的一幅鹿巖畫。目前，景泰縣相繼發現巖畫多達10處，分布在縣內6個鄉，總面積達100余平方米，約有數百幅數千個單體圖像。其內容豐富，題材廣泛，風格古樸。分布以祁連山東端余脈為載體，以縣城為中心，集中在北、西、南各鄉鎮，主要分布在寺灘鄉白茨水村石鹿溝，紅水鎮姜窩子溝、梁家灣、狼洞溝，中泉鎮野狐水村板蕁溝、尾泉村陳家壩溝和尾泉溝口，草窩灘鎮三眼井村紅石崖，正路鎮彭家峽和蘆陽鎮黃崖溝的深山溝谷內。

　　景泰縣巖畫分布廣泛

　　姜窩子溝巖畫。姜窩子溝巖畫位于今紅水鎮紅峴村南山，地名“姜窩子溝”，溝內有一個自然形成并形似臼窩的石構造（當地人稱石臼為“姜窩子”，“姜”或為“臼”）。其山屬于祁連山余脈，與祁連山主脈平行，東西走向，北臨騰格里沙漠，是農耕與游牧的重要交接點，附近即是絲綢之路北線。山頂紫紅色巖石外露，巖畫鑿刻于向陽且比較平整的石面上。是目前景泰已發現的巖畫分布面積最大的一處，二十多幅巖畫自南向西弧形分布在面積約為200平方米的零散石塊上。內容有群鹿、大角羊、舞蹈人、同心圓及狩獵圖等。其中，狩獵圖長1米、寬0.6米，形象生動，以寫實的手法完美表現了史前先民聯手獵取野獸的場面。在高1米、寬0.7米的一大石石面上，4個同心圓上下排列，同心圓間以單線和雙線連接，下方刻有方框圖案，方框內有交叉的對角線，表達了遠古時期先民對太陽的信仰與崇拜。

　　紅水鎮狼洞溝巖畫。狼洞溝巖畫位于紅水鎮紅峴子村，分布較散，有山羊、鹿、牛、人物、騎馬、放牧、狩獵和不明圖案等。其中一處山頂部有一巖面較大的獨立巖石，從上到下鑿有牛、羊、鹿圖案，采用單線點狀鑿刻的方法。位于最上方的牛形象四肢較寬，身軀平直，背部有兩個隆起，牛的雙角向上呈彎曲狀，尾部較粗且上翹，形似野牛。

　　紅水鎮梁家灣巖畫。梁家灣巖畫位于紅水鎮原松林村梁家灣北側的半山腰崖面上。巖畫采用密集點啄的手法敲擊出陰刻的剪影效果圖案約10幅，其中，代表性的有一只大角鹿圖案，身高0.17米，身長0.14米，長頸短尾，仰頭朝東站立，其造型與姜窩子溝、石鹿溝等處巖畫相似。

　　正路鎮彭家峽巖畫。彭家峽巖畫位于正路鎮拉牌村東約1公里的彭家峽溝口，坐東北向西南，巖畫鑿刻在接近河床的幾塊面向朝南且表面比較平整的大石面上。該處巖畫分布面積較小。最大的一幅東西長0.75米、高0.6米，以密集點啄的手法鑿刻出形態各異、大小不一的7只大角羊。另外，在一塊高0.6米、寬0.75米的石面上，鑿刻出一個蝸牛狀的漩渦紋、圈環曲線相組合的同心圓圖像。

　　寺灘鄉石鹿溝巖畫。石鹿溝巖畫位于寺灘鄉白茨水村北約7.5公里的石鹿溝，沙河西北面的石崖面上，總面積高9米，南北長20米。巖畫主體為一高0.63米、寬0.53米的大角雄鹿。雄鹿昂首側身站立，上方以同樣的手法鑿出一只奔鹿，在奔鹿的腹下，又有幾只各具情態的小鹿、大角羊圖案，形象生動、富有情趣。

　　草窩灘鎮三眼井村紅石崖溝巖畫。紅石崖巖畫位于草窩灘鎮三眼井村西約6公里處的泉子溝西段，紅石崖溝北面的石崖上。石崖高30米，巖畫鑿于高4米、東西長40米的紫紅色崖壁上。內容有鹿、馬、羊、同心圓等13幅，其中，大角羊、群鹿、同心圓等圖像較為清晰，刻畫生動，形象逼真。主體圖案為同心圓，面積0.46平方米。此處巖畫的造型手法與姜窩子溝、石鹿溝、梁家灣等處巖畫相似，其創作年代應相近。

　　黃崖溝巖畫。蘆陽鎮響水村黃崖溝段家灣南面崖壁巖畫發現于2015年7月。黃崖溝是蘆陽沙溝到黃河索橋的一條西東走向的峽谷，溝谷的沙河常年流淌，溝谷南側東西走向的高山聳立，地勢陡峭，高約百米，坐南面北。巖畫刻鑿在南側褐紅色砂巖崖壁上，巖畫所處的巖面距谷底大概有20-30米，巖面整體長度約10米，最高2.5米，計有121個圖像。經初步判定，該巖畫雕鑿于約3000年前。其刻繪內容有水流、同心圓、狼、人手、人臉、羊、鹿等圖案，表現內容豐富，具有較高的藝術水平。

　　中泉鎮板蕁溝巖畫。板蕁溝巖畫刻畫于中泉鎮野狐水村南5公里處的北面山腳下一塊凸立的大石頭向南的巖面上。石質為青色泥質頁巖。石面高1.9米，東西寬3.3米，巖畫以動物形象為主，有大角羊、巖羊、馬等，并有人形、弓箭等。人形圖案頭部為圓圈形，上身比例較長，腿較短，兩腿間有尾巴形裝飾，雙手“叉腰”，似作舞蹈狀。

　　中泉鎮陳家壩溝巖畫。陳家壩溝巖畫位于中泉鎮尾泉村陳家壩溝，共有三處24幅圖案，圖案主要有動物、人物、狩獵、撕咬等，其中動物以大角羊、鹿、狗、狼為主，線條流暢簡潔、明快。其中有一組長約1.5米、高約2米的狩獵圖，一女性獵人雙腿半曲，一手彎弓，一手持箭，利箭在弦、蓄勢待發；其前方有一條獵狗，呈奔跑狀圍獵；獵狗前方為一只中箭的小鹿，四肢跪地，頭部后傾，似正發出悲鳴之聲。

　　中泉鎮尾泉溝巖畫。尾泉溝巖畫位于尾泉村東北約6公里的黃河邊。此處紅砂崖面陡直，侵蝕嚴重，巖畫距地表2米，南北長7米、高2米，主要圖案有人物、羊、鹿、馬、同心圓及不明符號等。其中，人面圖像造型奇特，有兩個獸面圖案緊密相連，面目猙獰。

　　刻繪在石頭上的藝術史

　　景泰縣巖畫題材廣泛，是研究該地區早期先民生產生活和精神世界的重要依據。其題材以表現羊、牛、鹿、虎、豹等動物圖像為主，或單個或成群，最大的鹿身高0.6米，最小的山羊體長不及0.05米，反映了當時的自然環境以及動物的分布狀況。那時氣候適宜，大群野生動物出沒，羊只成群，鹿麂馳奔，是一個優良的天然牧場。巖畫中也反映人物圍獵、舞蹈、圖騰等，展示了當時游牧民族的生活場景、原始信仰及自然崇拜等，傳達著先民的美學觀念和審美形態。如，姜窩子溝的雙人舞蹈圖像，刻于高0.6米、寬0.3—0.4米的石面上，左側男性手持法器，形體魁梧，作馬步形。右側女性有尾飾，發辮垂肩，雙腿叉立，雙腳外撇，雙手下垂。兩人作舞蹈狀。

　　景泰縣巖畫的創作多采用敲鑿法，以密集敲琢的手法鑿刻出深淺、大小不等、微凹的陰刻剪影效果，也有少量系采用磨刻法制作，以硬器在巖面上磨成溝紋狀，磨刻線條較粗，圖形清晰，有的畫面則為敲鑿出輪廓后再進行磨制。圖像刻繪風格鮮明有力，渾樸而粗獷。

　　景泰縣巖畫作為一部記錄著遠古時期先民經濟狀況和社會生活的形象文獻，是一部刻繪在石頭上的藝術史，見證著黃河岸邊古時先民的生產生活方式和移動軌跡、遷徙、變遷、民族融合、文化交流等。

　　亟待建立保護機制

　　景泰縣巖畫自發現以來，一直被政府和學者所關注。2015年，姜窩子溝巖畫成為中國巖畫學會首批認證的13處“中國巖畫遺存地”之一，也是甘肅迄今為止唯一的一處“中國巖畫遺存地”。

　　巖畫作為一種重要的史前文化遺產，制定對其保護的相關機制已成為一個迫在眉睫的課題。巖畫的有效保護，不僅為后續的研究提供了保障，而且對于促進文化歷史的傳播與發展、推動地方文化旅游事業的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價值。由于景泰縣巖畫的分布廣闊，山川交錯險峻，造成有些巖畫很難被發現，甚至發現后無法拍照、定位、拓片，部分巖畫由于年代久遠，加之巖石自身石質脆弱以及風化、水蝕、光照等諸多自然原因，許多圖像殘缺，刻痕逐漸變淺，增加了圖像辨識的難度。如，狼洞溝巖畫巖面有開裂、脫落，風化較嚴重，部分圖案已模糊不清。目前，僅有紅水鎮姜窩子溝巖畫是省級文物保護單位，其他各巖畫點均為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多數巖畫點缺乏具體調查報告。盡快建立各巖畫點的監測、保護機制，結合地形、環境等因素，設立保護標志、建立檔案數據庫，已成為一項刻不容緩的重要工作。只有全面保護好的巖畫，才能深入研究、挖掘其內涵價值，進而將其打造成為宣傳我省人文歷史的新名片。

　　該文為西北師范大學科研項目《“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中外工藝美術交流研究》（NWNU-SKZD2021-05）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