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口窯出土的“土青花”。
依然屹立的昔日磁窯。
遠眺安口鎮。
華亭博物館館藏的磁州瓷枕。
甘肅平涼華亭市安口鎮素有“隴上瓷都”的美譽,歷史上,這里盛產陶土、坩坭和煤炭。
安口窯陶瓷燒造業興起于唐代,至今已有1000多年歷史。宋元時以燒制黑瓷“鐵銹花”和青瓷為主,技術逐漸成熟。至明代以煉制頗負盛名的青花瓷為標志,實現了技術上質的飛躍,從而攜“隴上窯”之美名躋身全國名窯之列,達到鼎盛期。
到了民國時期,安口窯仍然是北方主要的制瓷基地,當時有大小瓷窯50余座,窯場遍布楊家溝、廟場、趙空溝、窯頭鎮等12處,一時繁華無兩……
安口制瓷業中的砂器制作技藝, 2017年被列入第四批甘肅省非遺目錄。
1
華亭市素有隴上煤城的美稱,地下蘊藏豐富的煤炭催生了它另外一個屬性——“瓷鎮”。
按照地質學家的解讀,上天對于華亭人的饋贈絕對豐厚。因為與煤相伴而生的還有侏羅紀時期形成的優質陶土,它就覆蓋在煤層之上。
有人說,歷史名窯——“隴上窯”的古鎮,現如今連一塊瓷片也不能生產了。
真是這樣嗎?
想到了瓷器,就想到了它細膩的紋理、漂亮的色澤、優美的弧度,給人視覺、觸覺上帶來的審美愉悅。縱使人皆言安口窯盛景不再,記者仍想去安口一探究竟,哪怕就是在廢棄的窯址前,撿到一兩塊瓷片,那種放置在手掌心給人帶來割裂刺痛的感覺也好。
華亭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即使境內的關山是從中原王朝的長安西行的第一道天然屏障,翻看地理圖冊,我們就會發現在古代,絲綢之路的四條道路,都是從它的腹地或周邊通過。由長安出發,沿渭水逆流西行,后沿汧河逆流而上,到達華亭南端麻庵邊緣后,有三條道路翻越隴山。另外一條沿涇水干流逆流西行的道路,則穿過與華亭之北毗鄰的平涼(今崆峒區),過蕭關翻越關山。
我們所見到的瓷器絕對不應該是眼前所見到的那些水缸、腌菜缸、砂鍋、暖鍋等黑乎乎、笨拙、又矮又粗的農家日常用品,它們怎會為華亭安口贏得“隴上窯”——北方名窯的美名?
要知道,在這四條道路上奔走的古代客商們,他們可是帶著中原及其他各陶瓷產地的大量文化信息,有著和各地名窯名瓷之間溝通和交往的橋梁,那么安口的瓷器會落伍嗎?
出了縣城,我們前往安口鎮。在街道上,來回溜達了幾次,仍然找不到身在名窯所在地的感覺,這座小鎮雖然繁華熱鬧,但一切都好像與“瓷鎮”的稱謂沾不上太大的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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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個叫張富寬的人笑瞇瞇地站到面前,才解答了我們的疑惑。
張富寬兩鬢已微白,頭發稍長,渾身上下散發著鄉村畫家的范兒,精力充沛。一詢問才知道眼中這位“中年漢子”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說起安口的陶瓷業,他絕對權威。最近他主編出版了一本洋洋灑灑16萬字的書——《安口窯陶瓷史》,人們都說他是知曉安口陶瓷業興衰的活字典。
張富寬聽到“一塊瓷片也不能生產”的說法時表情凝重。他說早在十幾年前,安口的陶瓷業因生產工藝落后、設備老化、經營不善面臨著新的衰落期。但即使在谷底,他仍然對振興安口陶瓷業充滿期待,因為華亭人從來沒有放棄過。
在他的指引下,我們到鎮上仍然堅持生產的兩家民營陶瓷企業參觀。一家做的是日常陶瓷的產業。看到空地上堆積如山的干泥,倉庫里排列成方陣的暖鍋、砂鍋、藥鍋、酒瓶,和車間里聚精會神制作陶坯的工人,讓我們感覺到安口陶瓷的商機仍然存在。果然,老板非常自豪地說:“別看只是些暖鍋、砂鍋、藥鍋這些東西,銷路卻非常好,別說鄰近的蘭州、銀川、西安,連北京我們都在鋪貨呢!”
只是這些暖鍋、砂鍋、藥鍋、酒瓶,就是“隴上窯”的本來面目嗎?
張富寬在他的著述中,這樣描繪七八十年前安口陶瓷業的盛況,那時的安口鎮盡管生產的也是民用陶瓷,很實用,離精致還有一段距離,但往來的客商卻頗為青睞這里的陶瓷制品,他們“進來拿的是白洋、金圓券,出去馱的是瓷器和煤炭”。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初期有一組統計數字:當時在安口有十三個省籍的人在此謀生,在這里經營陶瓷的私人廠家和店鋪達140余家,瓷窯50余座,產業工人3000余人,主要產品有缸、盆、罐、碗、碟、茶具、小雜件、低壓電瓷瓶、耐火材料及陳設花瓶等十類五十余種,綜合年產量700余萬件。在工藝上形成了具有華亭地方特色的粗瓷、普瓷、琉璃瓷、紫陶瓷、電瓷。釉料有了白釉、瓷紅、瓷綠。相應出現了彩繪色瓷和注漿工藝。
安口窯昔日的盛況,可以到名為高鎮村的古村落追憶憑吊。
出了安口鎮,一條叫南川河的小河從眼前潺潺流過,在一河之隔的山坡上,高鎮村就坐落在那里。和鎮子的光鮮明亮相比,這里的民居像是一位陶工直接用泥土揉捏而成,其色調有些沉郁,帶著些許寥落。
跨過綠柳掩映的便橋,就來到這座“荒村”。
說它是荒村,是因為大多數房屋都已經廢棄了,而少數還有住家的院落也是大門緊鎖。張富寬說,由于取水困難,交通不便,近些年,高鎮村的240多戶村民絕大多數都搬到鎮里的街道上了,只有一些老住戶難舍舊居,還在堅守。
山路緩緩像一條青蛇般在村子里繞來繞去,讓人擔心它最終會迷失在青草深處。
高鎮村給我們帶來了難以形容的視覺震撼。
在一處山崖前,我們看到一座已經垮塌的廢窯殘存的一角,在村子里,有一座久叩不開的陶神廟;而腳底下隨便一踢踏,便迸起巴掌見方的瓦礫瓷片,視線所及的所有院墻,甚至是房屋的墻基上都鑲嵌著一口口已經殘破的粗瓷大缸和陶罐,把光陰的流轉演繹得淋漓盡致。猛然想到李白“爐火照天地,紅星亂紫煙”的詩句。在明亮跳躍的窯火前,那些健碩的工人袒露著赤紅的肌肉,揮汗如雨。在村外,往來的商人吆喝著健壯的騾馬,馱好沉重的貨物,他們的路很遠很遠……
只是這些貨物中,會有“類冰”“類銀”“類雪”的精美器皿嗎?
文/圖 奔流新聞·蘭州晨報記者 劉小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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