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獸》:少小已識歲月兇猛
很長時間沒有讀到像《童年獸》這樣用語迅疾、文風恣肆的小說了。這部作品仿佛就是一個充滿了訴說欲望的人在用自己全部的生命勢能進行創作。讀者甚至會在閱讀過程中,不自覺地被小說里既強勢又魯直的文字裹挾,從而進入20世紀八九十年代那一批棋童的世界中。那個世界有一些小美好,小感動,然而也會時時隱現人生殘酷、歲月兇猛的真相。
“我”,陸小風,6歲那年被送進體校學習圍棋。彼時,正是聶衛平棋壇封圣的時代,隨著中國圍棋的強盛崛起,很多地方的體校辟出專門教室,用來教導幼童下棋。“我”的童年就是在體校圍棋隊度過的,“我”本打算好好磨練棋藝,勝過棋隊的隊友,然后在市里、省里甚至全國比賽中獲得好名次。“我”更希望自己從業余段位上升到職業段位,一戰成名,萬眾矚目。可“我”騙不了自己,偶爾的躊躇滿志之外,是一次次無望地發現自己無論如何超不過那些更具這方面天賦、更愿意用整個生命去下棋的家伙們。“我”看著他們,他們有著叫我甘拜下風的執著和努力,或者也可以說是癲狂,像一只只小猛獸在拼命尋找生活的出路。
大抵是因為有光明的地方,一定也存在陰影。體校的老師和領導也并非個個是正人君子,他們中有人恃強凌弱,有人蠅營狗茍。大人總是低估小孩,事實上任何東西都逃不過孩子的眼睛。小說中那些野蠻生長的棋童們,無一不在承受枯燥乏味的對弈生涯和這種生活勢必會滋生的、和他們的年齡完全不匹配的壓抑情緒。于是他們只能找機會反抗,以此彰顯體內桀驁蓬勃的力量。可“我”還是敗下陣來了。在經歷了一次失利的定段賽后,“我”帶著無以言表的糾結,離開了圍棋隊。可以想象:一個孩子一方面對體校嚴厲無趣的生活已厭煩透頂,希望過一種更加自由隨性的生活;但另一方面,此間又是他幼小的生命停駐了足足6年的地方,難免會在離開之際,心緒復雜,頻頻回首。
這部半自傳性質的作品,與其說是記敘了作者的童年,毋寧說是回望了20世紀80年代的人們孩提時代的心靈成長史。20世紀80年代,是一個在很多人心目中散發著理想光芒的淳樸年代。那時候,前輩遭遇過的各種運動都結束了,國家撥亂反正,隨之百業振興。也許還有些清貧,但大家的幸福指數蠻高,沒有毒奶粉,鮮有人販子,孩子們唱著“我們的祖國是花園,花園里花朵真鮮艷”茁壯成長。不過,《童年獸》多少有些顛覆了上述懷想。陸源寫那些弱小的、離開了父母日常照顧的孩子,怎樣在人前擺出一副不懼一切、不可一世的強者面目,事實上,又備受成人世界強迫甚至摧殘的現實。尤其是主人公“陸小風”,他的壓抑與狂放帶有一種漫畫般的夸張和慘烈,他訴說自己幽深內心的時候,又讓人感到震撼:原來,孩子能嫻熟地偽飾純真和快樂;原來,孩子的世界是這樣的!
《童年獸》的文學質感鮮明且別致,作品營造了一種既粗糲又細膩、既悲憫又殘酷的氛圍。傳統小說的章法和規矩在陸源筆下是看不到的,這位年輕作家異常大膽地遣詞造句,自有他的一套方法。其實他的章句段落中融會貫通了不少經典文學手法,且纖痕不露,給人一種“安知清流轉,偶與前山通”的感覺。加之,他還有一份生猛的想象力,促使整部小說煥發出耀眼光芒。讀來,酣暢淋漓,自在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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