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時代的關切與思考
作者:荊墨
2012年,因為“將迷幻現實主義與民間故事、歷史以及當代社會現實相融合”,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成為首位榮獲此獎的中國作家。時隔8年后的盛夏,莫言帶來中短篇小說集《晚熟的人》,12個故事,依然扎根于高密東北鄉,講述故鄉的人與事,反映他對時代的關切與思考。
莫言沒有因為獲獎謹小慎微,無所適從。在這里,莫言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得獎后的“我”。“我”回到故鄉,用不同的方式,從不同的角度,講述面貌常新的故鄉人事。小說延續了莫言講故事愛用第一人稱“我”這一習慣。不同的是,這12個故事中的“我”,大都借用了作家本人當下的年齡和身份,莫言真正將自己寫進了故事里,毫不避諱地向讀者敞開了獲得“諾獎”后的生活。
小說里的這位“莫言”,獲獎后回到高密東北鄉,發現家鄉一夕之間成了旅游勝地,《紅高粱》影視城拔地而起,山寨版“土匪窩”和“縣衙門”突然涌現,“還有我家那五間搖搖欲倒的破房子,竟然也堂而皇之地掛上了牌子,成為景點。”每天都有人前來參觀,甚至還有不遠萬里前來的外國人。莫言獲獎后火了、忙了,不僅自己火、自己忙,還帶著老家高密東北鄉也跟著忙了起來。于是莫言講的故事中的人和事,看上去也有點像是真人真事。亦真亦假,打破現實與虛構的邊界,這正是莫言想要表達的藝術效果。
童年記憶中,莫言實話實說自己“天生不是個割草的料兒”。“當我把那一斤草提到飼養棚時,在場的人大樂。飼養員趙大叔用食指挑著我那一斤草,說:你真是個勞模兒!”從此“我”有一個外號“勞模兒”。連爺爺都說,想不到我們家還能出“勞模兒”,你割的是靈芝草吧?而關于少年時代的書寫,莫言寫道:“許多年過去了,我還是經常夢到在村頭的大柳樹下看打鐵的情景。”少年就這樣成長,夢就這樣成為現實,愛恨情仇都在這樣一場轟轟烈烈地鍛打中得到了呈現與消解。
莫言的眼光不再聚焦于“英雄好漢”,而是轉向了那些最平凡、最不起眼的小人物。正是這樣一群人,組成了時代演進中的“常”與“變”。莫言汪洋恣肆中多了冷靜直白,夢幻傳奇里多了具象寫實。他在《天下太平》中寫到一個叫二昆的人,自稱“我們村子里的人,在我的培訓下,都有強烈的新聞意識,都能熟練地使用手機的錄像功能,上到百歲老人,下到五歲兒童。”依舊是以高密東北鄉為背景的故事,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那個用童年經驗和想象力織造的高密東北鄉早已一去不復返。對于故鄉的變化,莫言很坦然:“將逝去的留不住,要到來的也攔不住。”
莫言還延續了知識分子還鄉的題材。《等待摩西》中,眼里噙著淚花的馬秀美問莫言:“兄弟,你說,這個王八羔子怎么這么狠呢?難道就因為我第二胎又生了個女兒,他就撇下我們不管了嗎?”莫言做出了無力的安慰:“大嫂,衛東不是那樣的人。也許,他在外邊做上了大買賣……也許,他很快就會回來……”很顯然,有一種力量,讓馬秀美在丈夫失蹤的30多年中,苦苦堅守,獨自撫養兩個女兒成人;這力量,還使這個女人最終獲得了心靈的幸福和安慰。但是,馬秀美所信仰的,究竟是什么呢?小說的題目《等待摩西》,這個“摩西”指的究竟是誰呢?是馬秀美在等待他的柳衛東——柳摩西嗎?
在《紅唇綠嘴》中,莫言塑造了一個在我們日常生活中并不陌生的人物——網絡“大咖”高參。高參深諳互聯網運作規律,最擅長胡編亂造、添油加醋,販賣謠言。她手下有上百個鐵桿水軍,讓咬誰就咬誰,讓捧誰就捧誰,將網絡玩弄于股掌之中。莫言借高參之口寫下:“在這個時代里,必須利用網絡……得網絡者得天下。”“在生活中,一萬個人也成不了大氣候,但網絡上,一百個人便可以掀起滔天巨浪。”這些都體現了莫言對當下網絡時代的關注。
莫言時刻關注著家國的變遷,關注著周圍的人和事。他說:“對一個作家來說,你所做的事,都可能成為小說的素材或靈感的觸發點。”生于1955年的莫言,盛名之下,也要做一個晚熟的人。晚熟,是一種人生智慧,是尋求超越自我突破。對于更多平凡之你我,晚熟,努力成長,接受晚熟,或許也是在探索前行中耐得住寂寞,扛得住壓力,有掙扎,不著急,有期許,給自己光亮,走下去。莫言的成功啟示我們,安于寂寞,貼近生活,創作出真正反映中國現實的,具有中國氣派和中國精神的好作品,才是一個優秀作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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