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至味真善美
作者:潘凱雄
當下在反映脫貧攻堅的文學作品中,無論是涉及面之廣還是作品量之多都是非虛構文學占據了絕對主力位置。這也不奇怪,畢竟這就是一場發生在眼前且尚正處于決戰階段的現實,非虛構文學那種“短平快”與“輕騎兵”的特征正好在這一領域大顯身手。相對而言,虛構類文學因其更講究沉淀與重構,在這一題材領域稍顯滯后亦十分正常。
《花開有聲》 王潔著 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王潔以教育扶貧為題材的長篇小說《花開有聲》一出版就顯得格外引人注意。這不,作品面世不到一年的時間,就依次登上了去年12月的“文學好書榜”、今年5月的“中國好書榜”,并先后被列入“助力小康社會與脫貧攻堅出版物書目” “2020北京閱讀季社長、總編輯薦書單”和“2020上海書展·主題出版書單”。本人也是由這些推薦而引起了對這部長篇小說新作的關注。
王潔顯然不是文壇所熟知的作家。借助互聯網工具搜尋了一下,至少獲取了有關她的兩點信息:第一,這的確是一位業余作家,主業從商,業余好文;第二,在業余創作中,散文寫作居多,小說寫作只查到了在這部長篇之前還寫過一部商戰題材的長篇小說。
帶著這樣的信息,我進入了對《花開有聲》的閱讀。果不其然,整部作品在語言、結構,也包括情節設置等方面都不無些許生澀之痕跡,特別是敘述語言和人物對話的稚嫩如果出自一位成熟作家之手則顯然是無從容忍的。但由于是業余、因為是新人,這些成長過程中難以回避的歷練常常也就成為了閱讀過程中可以寬容的理由。出于這樣的心理我堅持讀完了全書,在忽略了業余作者的稚嫩后,還真不時為作品中的一些人物及情節所感動,整體上為一種柔軟和溫潤的閱讀感所主導。坦白地說,對我這樣一個有著近四十年從業經歷的“老槍”而言,這樣的作品雖因其職業的原因也會閱讀一些,但大概率不會留下什么文字,那究竟是什么原因牽引著我還有興趣寫下這則隨感呢?
這是一部以留守兒童這個特殊群體為表現對象的長篇小說。據作者自己坦言:2009年元旦期間,她隨幾位好友前往陜西永壽縣參加一個資助留守兒童的公益活動,親眼目睹了“一些孩子的家里,真的是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零下幾十度的天氣,加上山里的風本來就大……村里有好多孩子甚至腳上還穿的是夏天的涼鞋,且已經很破舊,身上單薄的衣衫讓人不自覺地有種瑟瑟發抖的感覺。走進家里,家家戶戶的炕上往往是有鋪的沒蓋的,整個村子里只能看到老弱病殘的孤寡老人和留守在家里的孩子或者孤兒。”打這之后,作者“一發不可收地走上了資助留守兒童的這條路。自2010年起,先后資助小學生及初中生60余人,資助大學生20余人”。也就是在這個過程中,作者“深深感覺到要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單靠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于是便“萌發了創作一部關于留守兒童生活、學習、成長的小說”,“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群體、了解這個群體,從而引發更多更有力的關注,使得他們早日回歸有父母陪伴的幸福生活,希望每個孩子都擁有健康、快樂、無憂的童年。” 《花開有聲》正由此應運而生。
小說以蘇州姑娘劉曉慧在偶爾獲悉農村留守兒童的生活困境后,深深為之震動,便毅然放棄都市的優越生活報名前往陜北支教為主線而展開。作品主要由這樣三類人物構成:一是青年志愿支教者,除劉曉慧外,還有柳承鵬和紀若雨等;二是以張承鋒、張平鋒、徐文君、許萌萌、付文娟為代表的留守兒童群體,盡管他們的家庭貧富懸殊,但在留守二字上則是殊途同歸;三是王校長和馬煥明等本土教員以及劉曉慧的男友陳建海、青年志愿者董磊和部分學生家長等。盡管這些個人物受教育程度、家境、經歷都不盡相同,有的甚至相距甚遠,但他們卻都有一個鮮明的共同特點,那就是一個“善”字。在他們身上,盡管有著這樣或那樣的小毛病,比如馬煥明老師的“唯分數論”,比如董磊在知曉劉曉慧已有男友的情況下還要堅持自己感情上的“公平競爭”,比如留守孩子們身上顯現出的不同弱點……但這一切都沒有妨礙他們總體上的“善”---或善良、或善意、或友善、或慈善,整部作品總體上就是被一股濃濃的善意所包裹。閱讀這部作品過程中的種種觸動、感動和震動皆為這些不同層級的“善”所觸發。
我想,無論是從商還是為文,王潔不可能沒有遭遇到、感受過生活中的種種不善與偽善甚至是惡意惡行,因此,《花開有聲》這一片至純善心善意的設置顯然就是王潔的刻意為之。之所以如此刻意安排,無非是要借助于這樣一種大“善”喚起全社會對留守兒童生存現狀的關注關心與關愛,而從閱讀效果來看,作者的這種意圖顯然在一定程度上成功地抵達。
從文學寫作角度來說,這樣一種刻意安排顯然是要冒一定風險的,比如類型化、比如不真實、比如單薄、比如粉飾……從一般意義上說,上述種種質疑也不是沒有道理,生活本身的確充滿雜色,美與丑、善與惡、優與劣、真與偽、是與非、正與邪時常錯綜復雜盤根錯節地交織在一起。面對生活的這種駁雜,文學寫作的選擇大抵不外乎兩種:一是顯微鏡式地表現出生活的這種錯綜復雜與盤根錯節;一是憑借自己的主觀意志放大或抽象出生活中的某一方面而不計其余。王潔顯然是選擇了后者,而從閱讀效果來看,雖不無新人敘述及表現上的稚嫩或“擺拍”等不足,但總體效果則還是做到了直抵人性中那片柔軟的地方,起到了喚起大眾關心留守兒童生存現狀,投身于扶貧攻堅的大決戰之中。
不僅如此,我還覺得這樣一種大力揚“善”的寫作在當下的文藝創作中也是十分必要的。一個無可否認的現實是:當前我們的整個社會生活特別是網絡空間中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戾氣,而在文藝作品中有悖美學原則的“以惡為美” “以丑為美”也大行其道,仿佛惟其如此才顯深刻。相比之下,崇善唯美的氣息則十分稀薄,這肯定是對深刻的文藝一種片面和扭曲的理解,對整個社會的精神文明建設也有害無益。善意與溫暖其實永遠都是一個健康社會建設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也是文藝創作中十分基本的調性,這也是我愿意為王潔這部不算成熟的《花開有聲》寫下這些文字的理由:人間至味真善美。
(作者為知名文藝評論家)
相關新聞
- 2020-11-03《煙火》:這文字,恰如一匹絲綢面料
- 2020-11-03我的攝影追尋
- 2020-11-02抗美援朝紀實文學《遲到的勛章》出版
- 2020-11-02《斑斕志》:為己心尋找引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