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陰平道
前些日子,有一些文化人踏訪陰平古道。
文縣,古時為陰平道、陰平郡、文州轄地,她浸潤著兩千多年的滄桑與厚重,由其冠名的“陰平道”,因公元263年鄧艾行無人之地七百余里滅了蜀國而名揚天下。
午后,去距縣城十華里外的火燒關。看見幾百米長、幾十米高的一線天峽谷和搭建關樓留下的洞孔,大家贊嘆,真可謂“一丸差可封”!
清《一統志》有一句極形象的話:“兩山壁立,中通一徑”。光緒《甘肅新通志》記載:“相傳元闊端自成都入文,破城北去,以火攻此關故名。”
離開火燒關,中巴車循陰平古道路線,駛向玉壘關。
江隨山轉,車繞山行,一時疑無路,猝然又一村。掙脫羈絆的車子,馳入一片開闊地,眼前清一色小樓,組成一個個容光煥發的院落,精神驟然一振。臨公路一家院門外有幾位少女持手機觀視頻,旁若無人;路下方三兩農人,收蔬菜,給橘園松土,這幅曼妙的田園畫,煞是溫暖人心。
在任家壩村口下車,棧道遺跡凸現眼前,石壁上下兩排方形洞孔,一尺見方,高天佑先生手指棧道水平方向說:“你們看,還有石碥路,想不到陰平古道遺存竟然如此豐富!”
從縣城到玉壘關,鑿孔插木,削巖為路,斷斷續續有幾十處,惟尚德境內現存最多,空留洞孔的、孔中仍插有石條的、石砌的,江兩岸均有。
見到兵家向石崖借力的洞孔,拍照的,拃大小的,量孔與孔之間距離的,各忙各的,以加深記憶。團隊中有人感慨:“為了啥,鄧艾下這么大賭注?”有位專家解釋說:“兵者,詭道也。何況鄧艾好立功業,善用兵,這段是民間往來之路,還算好,翻越摩天嶺‘攀木緣崖’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地方。”
忽然有人提醒:太陽快落山了,玉壘關怕看不清了。
回到車上,便議論起隴蜀道的現實意義,如何利用人文資源為經濟建設服務的話題。你一言,他一語,正爭相插入自己觀點時,前排座位上有人起身,高舉手機:“看,先期到達玉壘關的人,拍了視頻,以饗同好!”一個個接過手機品評:拍攝位置好,兩江交匯,有江之險,有山之峻,果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玉壘關,三國時叫橋頭。除了郭淮、諸葛緒駐軍外,廖化、姜維、鄧艾都是在這里越關入蜀的。歷代熟諳兵法者,但凡取蜀或出蜀必然想到陰平道,尤為看重搶占玉壘關。這關,既有漢、氐、羌之間的廝殺,也有吐蕃劫掠過境,還是朝代更迭時的禍福之門。無怪乎前人有詩曰:“天開一塹鎖咽喉,控制西南二百州。”
暗夜四合,也許是遺憾,也許是疲乏,大家緘默無語了。
又一個清晨來臨,我們離開陰平正道,去體驗鄧艾行軍山間小徑。立冬已過,路兩邊樹木依然蔥郁不減,車子走在電站水庫邊,青山一扇一扇,紅葉一簾一簾,碧波粼粼的水,寂靜的山林,撒落山間乳白色村莊,吸引車上人眼球,瞄向車窗外。
從海拔600米的碧口,到700米的范壩,眾人不住地贊嘆原生態的繁華與美麗。也是,除了鄧艾故事,就憑摩天嶺山子山孫水秀山明,還有山中棲息的大熊貓、金絲猴、羚牛、大鯢、雉鶉,珙桐、紅豆杉等國寶級動植物,就足以使這方土地大放異彩了。
行至正溝,村前有一處棧道留跡,洞孔鑿在石壁上,上行排立,孔下一泓小溪,卵石歷歷。有人問我它是不是鄧艾一路人馬走過的,我說是,從小溪邊上山就可到古時青塘關。
歲月交上了好運,讓水河換代升級了。進到對樹溝,我眼睛一亮,當年跳水避石的磕腳道不見了,代之以光溜溜的水泥路,茅屋和土墻瓦舍,變成了不長炊煙的磚混小樓,五彩繽紛的樹葉,把小山村點綴得如神仙宮闕。
要上山,路很遠,少走路,當然會錯過風景,盡管聯絡員小馬提醒大家掌握時間,可一進山就忘乎所以了,而且越走越遠,都不想落下與山林、與歷史對撞的機會。
其實,這一路與鄧艾有關、與茶馬古道有關的遺跡很多。記得第一次來時,護林員張應寶給我展示他種地時刨出的“五銖”錢、“崇寧重寶”,并陪我爬上摩天嶺峰頂。從苜蓿壩開始就有棧道,不遠的梁家壩有街道殘跡,再上二十華里,崖壁上三排用于插木的鏨洞赫然在目,槐抱樹有店子上、新店子,行人住宿兼騾馬店舊址,水磨坊頹垣,石磨輪,荒廢村子后還有十幾座墳塋,年代多為道光、咸豐、同治時的;窄匣子,路右邊崖壁尚留嘉慶二年(1797)七月的指路碑;光緒戊寅年(1878)六月,行善人修路碑。
林中小路上,鋪滿樹葉,軟軟的,似地毯。幽谷里行走,神清氣爽,恍惚不在人間,未覺著就走到了1500米的海拔高度。有人撿到了奇石,有人為見識了三國歸晉前偷襲滅蜀之路而興奮;有人在玩味與鄧艾有關的地名:關頭、鄧家壩、鄧至山、魏至山;有人則為這位創造軍事奇跡的戰將,慘遭妒陷喪命而慨嘆;有人則說,讓水河的亮點不光是有深厚歷史底蘊,還在于,是一處絕佳休閑避暑勝地。
的確,欣逢盛世,處于你追我趕的圓夢時代,月影風清,暗香盈動,花草樹木搖曳的環境,讓身心舒緩,攢足氣力奔向未來。(李世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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