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獨龍族的彩虹傳奇
作者:丁曉原
“看一個大國是否有正大氣象,紫氣東來,看它如何對待弱小民族和窮人;看一個社會是否文明,有無希望,看它如何對待老人、孩子與女人。”這是《怒放》中一段質樸而蘊含宏旨的“序曲”。此言可直抵徐劍和李玉梅合著的這部新作的核心價值。
《怒放》是脫貧攻堅主題寫作中的一種,卻在眾多同類作品中具備吸引我們的異質。《怒放》之“怒”指向作品所寫對象的空間。彩云之南,中緬邊陲,這里有怒江傈僳族自治州的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獨龍族是一個獨特的“直過民族”,新中國使它從原始社會一步躍進到社會主義社會;而新時代的獨龍族告別千年貧困,2018年整體脫貧,“怒放”的是全面實現小康的“獨龍族之花”。《怒放》以全息彩繪的方式,將一個傳奇用非虛構敘事加以呈現,讀者從中可以閱讀到一個不一樣的脫貧攻堅的中國故事,遇見一種神秘而真實的獨龍族風情。
《怒放》的書寫對象是特異的,但敘事同樣包含了脫貧攻堅書寫的基本要素,特色產業發展、教育扶貧、醫療保障、志愿者幫扶、駐村干部助力等,在作品中都有比較充分的呈現。只是作者對這些要素的展開方式,不是用工作經驗總結式或新聞報道式,而是采用貼合客體獨特性的故事性敘說。獨龍族聚居地山高江險道阻。道路,成為制約獨龍族擺脫貧困的障礙。從人馬驛道,到獨龍江公路建成,再到長達6.68公里的獨龍江公路隧道貫通,一條路的歷史正是獨龍江脫貧攻堅歷史的縮影。但作者沒有將它做工程化的處理,而是通過人與路命運故事的訴說,反映獨龍族人命運的改變和生活的重構。“闌尾炎不再是死神”篇,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大雪封路,家住孔當村的小男孩金學鋒患急性闌尾炎,派出所民警一路警車開道,路政交警鏟雪清障,小男孩平安到達貢山縣人民醫院,得到了及時治療。敘事中,作者有機插敘巴坡獨龍江烈士陵園中一位烈士張卜的故事。這位深受獨龍族群眾愛戴的解放軍戰士,1964年5月在執行任務途中突發急性闌尾炎并且穿孔,盡管軍地千方百計施救,甚至協調借用緬甸航線空投急救包,因為無路可走,張卜最后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作品正是在“幸”與“不幸”的強烈對比中,極富表現力地實現了它的主題意涵。不僅如此,新時代獨龍江的新路成為獨龍族人連通外面精彩世界的彩虹橋。“最后的獨龍玫瑰”篇中,1957年出生的董寸蓮,“是從獨龍江出發走得最遠的人”,她走出云南,輾轉京津臺灣,遠赴新加坡,展示獨龍族獨特的文化。作者以難掩的歡欣之情敘說人物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生行旅,讀者從中看到的不僅是物質上的脫貧致富,更可感受到董寸蓮們充盈的心靈內存。《怒放》將個體命運的演變置于當代獨龍族民族史的流轉中加以表現,既避免了主題創作中的同質化,有效呈現出對象的獨特性,同時又遵循了非虛構敘事的審美規律,使作品在真實性與文學性間獲得了某種藝術張力。
《怒放》既以獨龍族整族脫貧作為作品的“本事”,同時又將其設置為敘事的背景,在這個背景中“記錄新時代獨龍族人民的生活,用文字描摹他們的生活圖景”。而這樣的圖景并不是平面靜態的,作者刻意通過獨龍族現實與歷史的交織、今生與前世的映照、脫貧攻堅主題與民族文化多樣性的紛呈等,做多維立體式地動態呈現。讀者閱讀《怒放》,既可讀出清晰的脫貧奔小康的主旋律,同時又可聆聽到多聲部敘事的豐富性,而這正是獨龍族獨有的。作品敘事豐富性的獲得,有賴于作者寫作意圖和對象邏輯的預設,也關聯著與之適配的敘事結構的優化。“一個民族彩虹千年,一個弱小民族走向小康生活。”“彩虹”是《怒放》的關鍵意象,獨龍族跨越數千年歷史的“直過”,猶如天上那美麗的彩虹,而彩云之南的獨龍族創造的人間彩虹,更加絢麗,更為壯美。彩虹觸發了徐劍、李玉梅結構《怒放》的靈感。作品的基本結構由彩虹的七彩鋪展,組成七個“聲部”:“赤:陽光”“橙:火塘”“黃:草果”“綠:希望”“青:印花”“藍:云梯”“紫:怒放”,中間又嵌入“經線:刀耕火種”“木梭:三江并流”和“緯線:彩練當空”。嵌入部分的結構關聯了獨龍族的服飾標志獨龍毯,“一個刀耕火種的民族,從原始社會迤邐走來,一梭千年如煙。”作品正是在這樣一個靈異而深得書寫對象內在肌理的結構設計中,集納了獨龍族的民族特色,兼具歷史的縱深與現實的廣博,演繹出一個神秘民族的偉大傳奇。
(作者系中國報告文學學會副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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