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真亦幻難忘懷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人生,遇到的煩心事似乎總是比開心事多一些……但我16歲到19歲的近四年青少年時光卻是快樂多于煩惱……跨過知天命之年,進入花甲階段,時常有一股神奇的思緒力量,使我的感懷往事之心境猶如水中漣漪難以平靜……夜深人靜,夢里他鄉,那一段特殊的青少年人生時光,一遍又一遍恰似電影蒙太奇鏡頭般,一幕幕又映回到腦海……
1977年4月26日,金城蘭州,蘭通廠大門口,細雨蒙蒙的那個早晨,父母含淚向我揮手告別。我乘坐在工廠為我們派出的大巴車里,只顧與同學們又說又笑,心歡之至只因放飛自我,少年無知,竟未發現親人們的臉頰上是淚還是雨。當時,也無法體味父母“兒行千里母擔憂”的人間真愛。“插隊”,對我的吸引力如磁石般一樣,我與一車同學一樣,心想要在廣袤無垠的田地河川徜徉。大巴車未啟動,我們的心兒早已飛向遠方……那年,我的16周歲生日剛剛過去兩個多月……
我插隊落戶的地方是距蘭州市區180多公里的和政縣達浪公社杜家崖村。據說,在和政縣插隊的“知青”約數千人,大部分是蘭州來的學生。由此想來,如今,夢牽魂繞的也就絕不僅僅我一個人吧!
這里,位于太子山松鳴巖腳下,土壤濕度大,盛產土豆、蠶豆和玉米,青稞也是其主要的農作物之一。
相比于蘭州周邊,這里可謂是“山清水秀”,但四十多年前許多“知青”對它還有“鳥語花香飯不香”的解嘲喻辭,除知青以外,其他人恐怕就不甚了解。因為缺少柴火、燃煤,燒一頓飯很是艱難,加之當時生活條件很差,對于“知青”來說,也就談不上有什么可口的飯菜了。
杜家崖村,距離縣城不遠,一眼望去,被層層青稞綠浪環環擁抱著的土黃色屋墻屋頂的一片村莊,唯有那一幢紅色墻紅色瓦的三間屋子格外顯眼。那就是我們的“知青點”,一間是臥室,一間是廚房,還有一間后來被生產隊長一聲令下挪作他用。至于廁所,便無可奢望,只是在院子角落用石塊圍堵了一個小小斷垣,勉強能遮擋。因為我們所在工廠知青辦和學校的安排,男女知青均分村落戶。 一貫被父母呵護的6個大男孩,突然開始了自己挑水劈柴做飯,親手洗衣縫被子的日子,生活之艱辛,可以想象的難堪。但我們青春之朝氣勃勃……對一切都覺得那么新鮮心存好奇……
冬去春回,乍暖還寒,村頭大片坡地里,勞動的號子已響起。男女村民更是耐不住幾個月來“貓冬”的寂寞,紛紛扯開了嗓子,“漫”開了心中的花兒,“哎——春天的尕苗苗兒長得俊了,啊誰家的尕丫頭穿得花了——呀;哎——種子下了不愁長啊,啊活計多了人閑不得……哎——尕青年(指知青)干活不成呀,人啊笑死了——呀。”一曲曲躍動的土鄉音符,融進了一壟壟泛綠的田間禾苗。農家人唱著跳著樂著,手里的農活卻一刻也不停頓忙碌著。花兒本是心上話,年復一年,這歌這人,似乎演繹著他們智慧、樂觀、向上的人生故事……
一切都要學習。剛到農村,我十分羨慕農民揚鞭趕牛犁地,多么想早日能獨立手扶犁把,用自己的汗水,開墾出一片新田地。不久的一天,我終于如愿以償。但是,村隊長分配給我的那一頭老耕牛,卻怎么也不聽從我的指揮。是它聽不懂我的“蘭州話”嗎?鞭子抽它,不走;該停下180度調頭,它直管往前走,這老牛瞪大眼睛,鼻子里出著粗氣……弄得我手足無措,急得我差點掉出眼淚……春燕低飛,時而唱鳴,似乎也在嬉笑我這個傻傻的“城里娃”……但那一天犁好的那一片土地,讓我高興不已,至今不忘。
和政的春雨綿綿,淅淅瀝瀝,至今仿佛聽得清楚,覺得濕潤。雨珠連續地、柔柔地打在窗欞子上。熱乎乎的炕上,我們六個“光頭”蒙被大睡,甚感快樂。下雨天,什么活也用不著去干。農閑時間,我利用不出工的機會,算是讀了一點文學書籍。1978年恢復高考,我連續考了兩年,終因功底欠佳,總是差十幾分而落榜。思考人生,落榜不落志,還是養成了讀書看報聽廣播的好習慣。這是農村生活里難得的一份享樂…
每當有人家里寄錢來,大家就倡議湊份子,買酒買肉改善暢飲一番。 知青點宿舍,昏暗的燈光下,土炕中央反扣著一只我們從蘭州家里帶來的大洗衣盆。上面擺放著幾瓶水果或肉罐頭,一大盤炒土豆絲,一大碗水煮蠶豆,還有香噴噴的鮮嫩玉米棒子。六只“麻子臉”般的搪瓷茶杯里,又一次盛滿了九角二分錢一斤的青稞酒。“來,干杯!”,這是每月都有的一次歡快時光……
又一個春去秋來,開心之余,靜思未來,漸漸也開始萌生想結束這種農耕生活。隨著時間推移,回城的念頭慢慢涌上心頭……有時,帶著幾分醉意,哼唱著當時在“知青”中很流行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幾個人眼眶噙著淚珠,少年的懵懂、輕狂、歡樂、暢想、迷茫,交織于眼前……
在人生的旅途中,3年多的知青生涯不算長。但是,已漸漸遠去的這一段時光,確實給予我許多許多,對于我今后的生活和工作,都有非同一般的影響。
今天,我們當年“知青點”上的“6個光頭”中除1人見義勇為而永遠成為烈士外,另一位也英年早逝。其他4人還都生活得不錯。尤其是他們三人都比我“明白”,早已下海勇闖天涯,都算是“出類拔萃”了。
前一段時間,當周圍年紀較輕的人懷著好奇心問我插隊的感受時,我總是對他們說,最大的收獲就是鍛煉了我個人的獨立思考能力,以致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善于自己抉擇,不唯父命;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在那時再多擠一點時間出來,多讀一些書,考上全日制大學。
當然,還有一個大家都關心的話題,那就是許多人都問我“有沒有找到一位可愛的小芳”?在那個“插隊插隊一插一對”很普遍的歲月里,也許是年齡尚小,直到1980年8月回城,始終未在村里尋覓到那一位漂亮的“小芳”。
如今,為了兒女,舉家東南行,姑蘇賦閑居,粗茶淡飯養,含飴弄孫樂……回往逝去青春,無法忘懷那一段快樂歲月……和政縣的山與水,達浪的田園和鄉親,杜家崖村那一幢紅墻紅瓦的“知青點”啊,我終生難忘!
□楊亞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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