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平平:像創作《覺醒年代》一樣,去寫下一部作品
龍平平
“如果年輕人不喜歡這個作品,就是失敗。”
2021年,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覺醒年代》掀起現象級熱潮。不久前,在這部劇基礎上進行藝術加工創作的同名長篇歷史小說《覺醒年代》出版。
作為《覺醒年代》劇集的編劇與小說的作者,龍平平笑言,這部劇的播出讓他學會了“催更”“YYDS”等網絡流行詞,更驚喜于“陳延年、陳喬年成了青年的朋友”。實際上,這部劇播出前,他有點“犯迷糊”,不知道年輕人現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龍平平說:“很多最時髦的東西發生在中國年輕人身上。究竟年輕人需要什么?我在寫作的時候沒有清晰的判斷,所以也沒有迎合年輕人。但是我知道,如果年輕人不喜歡這個作品,就是失敗。”
除了《覺醒年代》,龍平平還曾參與《我們的法蘭西歲月》的創作,擔任電視劇《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電影《鄧小平》等重大革命歷史題材作品的編劇。
“我是半路出家的編劇,作品也不多,但是每一部劇我都是真的上心。”龍平平表示,他一定會像創作《覺醒年代》一樣,去做下一部作品。
中青報·中青網:《覺醒年代》書籍的創作,和電視劇文本有何區別?
龍平平:電視劇、小說這兩種題材,是通過人物語言的交流講故事。小說還要有背景的交代,特別是對人物內心世界的描述。我劇本寫出來的時候,大概50萬字,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好多也沒拍,現在這個小說大約80萬字。
《覺醒年代》這個項目從2015年就開始了。2021年年初電視劇播完后,5月份我就開始琢磨出書的事情,七八月的時候,我有兩個月時間都在干這個事兒。工作量很大,“十一”前后完成了各種審查手續。中國作協副主席閆晶明帶了文學界的大家,包括《人民文學》的總編輯,提了很多修改意見。在這個基礎上,我又和安徽人民出版社的編輯們一起打磨了一遍,到12月中旬正式出版。
作為編劇我有責任,如果我天天去參加活動,沒有定力的話,很難出精品。我不能被別的東西“綁架”。像我這個年紀、這樣的身份,我沒有理由不去干自己能干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夠出精品。我之前獲獎(華鼎獎——記者注)時還說,我是半路出家的編劇,作品也不多,但是每一部劇我都是真的上心,比如電視劇《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我花了4年多的時間。
我能不能夠再寫出像《覺醒年代》這樣的作品,或者比它更好的作品?我不能說,但是我想給自己定一個標準。關注度,那是社會能不能承認的事兒,但是我自己一定要像做《覺醒年代》一樣去做下一部作品。
中青報·中青網:你曾說電視劇是文藝作品,要反映歷史,但又不是復制歷史。你怎么平衡寫實和虛構的關系?
龍平平:復制歷史是癡人說夢,是典型的歷史虛無主義。研究歷史,是講歷史的規律,通過歷史的事實來展現整個歷史發展規律。歷史不能復制,但是歷史可以通過客觀的記載反映真實性,通過這些記載去反映你對這段歷史認識的觀點。文藝作品說到底還是研究者本人對這段歷史的認識。
文藝作品怎么反映歷史的真實性?不光要做到歷史真實,還要做到藝術真實,僅僅靠歷史真實是不夠的。比如,陳喬年二十幾歲就犧牲了,沒有多少人去記載他的生活軌跡。100年后我們去反映他從一個無政府主義者變成共產主義者的奮斗過程,沒有第一手材料,只能通過在大歷史范圍內搜索,把他放到大的歷史事件里面考察,根據現有的歷史資料去做藝術加工,去合理推測、研究和想象,做到歷史真實和藝術真實相結合。
什么叫研究?研究就是根據資料,有自己合理的邏輯判斷、敘述。文藝作品加固故事情節,刻畫人物性格,但不能僅僅局限于現有的資料。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源于歷史資料而高于歷史資料。
中青報·中青網:如何把歷史書上的人物寫得鮮活、生動?
龍平平:《覺醒年代》把原來課本里邊那些概念化的人物變成了鮮活的人,變成了能夠和當代人進行面對面溝通的人物。年輕人了解歷史,了解黨史,也因此有了感性的認識。
我在寫《覺醒年代》的時候,就突出了“思想性”。什么叫思想性?一部電視劇、一部小說要寫歷史事件、歷史人物,作品表達的是你自己的歷史觀,表達你對歷史和人物的看法,在有根據的史料基礎上進行藝術加工。
要展現100年前像毛澤東、李大釗這些先進分子的思想,就要從他們的一些文章著作當中進行提煉、概括和升華,不能完全照搬,否則那就和看教材一樣了。要把他們變成鮮活的人物形象,放到一個特殊的環境中去理解。
中青報·中青網:我們看到以往關于建黨題材的紅色影視作品,大多以“一大”為敘事中心。而《覺醒年代》講了1915年到1921年這6年間“從紅樓到紅船”的歷史,為什么想用電視劇展現這6年?
龍平平:中國共產黨的建立,標志是1921年7月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我們影視作品講建黨,圍繞“一大”來講沒有錯,但是不全面,比如說中國共產黨醞釀建立的過程,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中國共產黨的建立最顯著的標志是“南陳北李相約建黨”,但這樣一個過程,現在的年輕人,包括好多我們黨的干部,甚至一些黨史工作者也不是很清楚。我覺得,這是我們在普及黨史知識、用黨史教育青年這方面的局限。而文藝作品、影視作品幾乎沒有反映這一段歷史,這是不應該的。
一個百年大黨,用100年的時間,把一個極貧極弱、一攤散沙、沒有人權國權而言的落后的東方大國,變成了一個充滿著生機和活力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這是人類發展史上的奇跡。我們應該知道這個奇跡是怎么產生的?100年前中國共產黨的先驅,他們的選擇、奮斗和犧牲,跟我們今天青年的幸福生活之間是什么關系?作為一個黨史工作者、一個影視劇的編劇,我覺得有這個責任,用有說服力的文藝作品把這些內容展現出來。
《覺醒年代》寫的這6年,寫的是中國從傳統的農耕社會走向現代文明社會的一個過渡期,中國從封閉走向開放,從封建走向民主的過渡。這6年太重要了,我們今天現代文明都可以從那6年里去找到終極源頭。
中青報·中青網:《覺醒年代》播出后迅速成為爆款,在你看來,《覺醒年代》做對了哪些事?
龍平平:《覺醒年代》樣片拍出來后,很多人看了,都很稱贊,但是也有很多人跟我說這個思想性太強了,離我們太遠了,恐怕年輕人很難接受。播出前我犯迷糊,我60多歲了,我也不知道年輕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現在中國很多最時髦的東西發生在年輕人身上,但究竟年輕人需要什么?我在寫作的時候沒有清晰的判斷,所以也沒有迎合年輕人的想法。但是我知道,如果年輕人不喜歡,這個作品就是失敗。
通過《覺醒年代》我受了一個非常大的教育:真是低估了當代青年的政治鑒別力和藝術鑒賞力。《覺醒年代》在播出時被年輕人不斷“催更”,那些留言比我寫的內容更感人。年輕人用他們的網絡語言,例如“YYDS”“安利”“破防”等,向100年前年輕的革命先烈表達強烈的英雄崇拜。清明節時,在龍華革命烈士陵園,烈士墓碑前堆滿了鮮花。
為什么《覺醒年代》能夠引起青年的關注?
首先,當代青年需要這樣的歷史知識,需要了解我們的今天是怎么來的?《覺醒年代》把100年前的90后、00后跟今天的90后、00后進行了溝通。
其次,我們幾千年文明的傳統、英雄崇拜深深植根于當代青年的心中,抹不掉,這就叫正能量。在每一次重大的歷史關頭,沖在最前面的還是青年人。比如這次疫情,有一大批充滿社會正能量的青年在最前面逆行,這跟100年前那些英雄是一樣的。青年常說“YYDS”——永遠的神,“神”反映的就是偉大的建黨精神,這精神就得靠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傳承下去。(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沈杰群文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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