袞袞入蜀者,借公兄弟名 讀《詩蜀——入蜀詩人的心靈解碼》
《詩蜀——入蜀詩人的心靈解碼》
蔣藍
“自古詩人皆入蜀”這一說法由來已久,但最終成型是在晚清李調元和趙熙這兩位蜀地大才子的詩文中。從性質上說,“自古詩人皆入蜀”也是移民文化與巴蜀文化對撞生成的結果。所謂唐代詩人皆入蜀,多少有些夸張,但唐代最為重要的詩人都有入蜀的經歷,而且往往在蜀地生活期間詩歌創作登峰造極,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韓愈有“蜀雄李杜拔”的說法。
公元668年,才子王勃入蜀,他霍然發現了一個“采江山之俊勢,觀天下之奇作”的巴蜀,贊嘆巴蜀山水乃“宇宙之絕觀”。后人遂用“雄、險、幽、秀”四字品評巴蜀的自然地理有如神品。王勃在四川云游了兩年多,到公元671年秋天離開川北之時,寫下了“長江悲已滯,萬里念將歸。況復高風晚,山山紅葉飛”的詩句,來抒發漫游蜀地的心境。
祖籍幽州范陽(今北京地區)的盧照鄰,更是在蜀地生活了十多年。他曾擔任新都縣縣尉,并與郭氏女子相愛,生下一個孩子。離任之際,他發誓日后回來接妻子。結果出川沒多久就因病癱瘓,郭氏女以為他背信棄誓,傷心絕望了一生……
據不完全統計,唐朝入蜀的詩人有73人,作者許永強選取了其中20位,寫成《詩蜀——入蜀詩人的心靈解碼》一書。作者銳意窮搜,詳細梳理、鉤稽了詩人在蜀地的種種情狀;他充滿溫情與敬意的筆觸,復原了詩人的唐朝生活空間,讓這些詩人從人們印象里的“寫作者”,回到了充滿七情六欲的豐滿、可感的“人的狀態”。同時,本書也填補了唐朝入蜀詩人專書的出版空白。
除了對大量蜀地風物的記錄,我特別留意這些詩人與蜀地發生的種種親密接觸,比如高適鎮蜀,較為寬厚,而嚴武接替高適后,刀鋒凌厲,大展酷威。這一切變數,并不能證明高適的軟弱無能。
作者在《高適入蜀,天下人人皆識君》一文里指出:“高適為蜀中局勢的穩定作出的貢獻還是很重要的,他的好友杜甫這樣評價道:‘總戎楚蜀應全未,方駕曹劉不啻過。’意思是高適曾為淮南、西川兩地節度使,卻并未才盡其用;‘方駕曹劉不啻過’是指高適的詩歌成就可與曹植、劉楨比肩。這樣的高適足可稱文武雙全了。”應該說,作者的評價是實事求是的。
杜甫寫有《王竟攜酒,高亦同過》:“臥病荒郊遠,通行小徑難。故人能領客,攜酒重相看。自愧無鮭菜,空煩御馬鞍。移樽勸山簡,頭白恐風寒。”山簡,西晉時期名士,竹林七賢山濤之子,這里借指高適。高適的年齡大于杜甫,時已年近六旬。杜甫對老朋友說,自己沒有好菜招待客人,枉自麻煩他乘馬遠訪,只好勸高適多多喝酒。因為高適頭發已花白稀疏,而酒可御風寒……在作者筆下,歷史的溫情濡染著他的筆觸,讀來歷歷可感。
作者意識到,物華天寶、地靈人杰的巴山蜀水,讓入蜀詩人置身其間,眼界大開,文學創作更上層樓,成為一個入蜀的群體性結果。正如清乾隆五十五年狀元、大學者石韞玉《獨學廬稿》所言:“古之詩人蓋有得江山之助者。江山之勝,世無有過于巴蜀者矣。杜少陵為李唐一代詩人冠冕,讀其詩者謂入蜀后尤奇。”蜀中特色鮮明的地域文化、山川風土、宗教思想等各方面都影響著入蜀詩人的創作,為他們帶來創作靈感,提供創作素材,進而改變其創作心境,影響其創作風格。
明代何宇度在《益部談資》中進一步總結道:“蜀之文人才士每出,皆表儀一代,領袖百家。”晚清曾任四川學政的張之洞也說過:“蜀中人士聰明解悟,向善好勝,不膠己見,易于鼓動,遠勝他省。”
讀罷《詩蜀——入蜀詩人的心靈解碼》,我不禁想起宋代詩人葉適的詩句“袞袞入蜀者,借公兄弟名”,在此有兩層意義:一是入蜀詩人得益于巴山蜀水的濡染,紛紛揚名天下;二是讀者借助這本書,可以一窺唐朝詩人之所以偉大的心路歷程。期待作者繼續挖掘這一題材,寫出更為細膩、更為傳神的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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