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橋上飛過歡樂的歌

　　原標題：【我的幸福生活】

　　黑河橋上飛過歡樂的歌

　　平川黑河大橋

　　黑河霧凇

　　夕陽下的平川黑河大橋

　　黑河濕地

　　文/蔣靜

　　祁連巍巍，弱水湯湯。

　　聲聲禮炮中，兩條“巨龍”上下飛舞，無數巨大的氫氣球在藍天里迎風搖曳，這是臨澤縣平川黑河大橋合龍通車儀式現場。處在歡騰的人群中，我心潮澎湃，看著面前這座雄偉的大橋，關于黑河上橋的記憶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里。

　　“爹爹，黑河對面的鑼鼓響起來了！”隨著清脆的童聲，一個小女孩提著一個很大的鏟草筐子，跌跌撞撞地奔到了一個正掄著斧子砍樹的壯年漢子的面前。

　　“我要過河，我要過河去看大戲！”小女孩上氣不接下氣地沖著漢子興奮地說。

　　“河上沒有橋，去河那邊得繞三十里地兒。”漢子旁邊一年輕婦人低聲反對著，“咱家又沒自行車，等走到那兒戲也唱完了。再說了，這幾日樹要砍伐，地要松土，哪有閑空兒？”　

　　小女孩和漢子都愣住了。看著女兒眼里激動的光一點一點熄下去，漢子彎腰抿抿女孩散亂的頭發，　“咱們明年再去。行不？”

　　小女孩的眼里，淚豆豆打了幾個轉轉。她拾起地上比她身板大很多的筐子，走開了。身后，是年輕婦人輕輕地一聲長嘆。

　　“明天，我帶丫兒去一趟。今年土地承包了，咱們早起兩個五更就能把落下的活兒趕上。”漢子的聲音。

　　這是四十年前生活的一幕。小女孩是我，年輕婦人是我媽，至于漢子，不言而喻，就是我爹了。

　　我出生在黑河南岸的一個小村子里。兒時，隔著寬闊的黑河，常常看到河對岸板橋鎮農家的裊裊炊煙。黑河寬不過三十丈，近在咫尺的兩岸人卻被終年水波蕩漾的黑河阻斷了往來。板橋因為建有仙姑寺（現稱香古寺），每年的農歷四月初八總會敲鑼打鼓唱大戲，這仿佛是注入閉塞村莊單調生活的一支興奮劑，使得黑河兩岸方圓幾十里的人，在這一日大都會放下忙碌，去趕廟會。喧囂的鑼鼓，更是會勾去河岸這邊孩子們的魂。去河那邊看一場聽不懂的大戲，就成了娃兒們除過年以外最美好的期盼。兒時的我，自然也不例外。

　　第二日，天朗氣清。一大早父親就牽著我出發了。為了不耽誤看戲，父親決定蹚過黑河直達河的北邊。穿過蜿蜒的田間小路，清涼的空氣里彌散著豆花混著各種青草的氣息，細嗅一下，香甜極了。很快我們就來到了河邊，父親脫下外衣外褲包好鞋子，讓我緊抱在懷中。他雙手一舉，把我架到脖頸上，然后小心翼翼蹚下河去。

　　戈壁的初夏，河水依然冰涼。父親的腳剛一觸到河水，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猛打激靈，幼小的我亦在他肩頭隨他哆嗦幾下。很快河水漫過了父親的大腿、腰部，漫上了父親的胸。父親兩手向上緊緊地抓著我，并讓我把架在他肩上的腿盡量往上抬，以免碰到碧瑩瑩的水面。近在咫尺的河水打著旋渦，我緊緊地抱著父親的衣服，僵硬著身子，大氣也不敢出，只是緊盯著緩緩向我們移過來的對岸。

　　那一年，黑河上沒有橋。我的父親，只身浸沒于清晨的河水中，用肩膀給我搭起了一座追尋快樂幸福的橋。但那年頭，為過黑河，兩岸不知道有多少人曾戰戰兢兢地把生命交付給這湍急的河流。

　　十四歲那年，我被學校選拔去板橋中學參加中專選拔考試。也是一個清涼的早上，老師帶著我們幾個孩子，騎著自行車，沿著沙石路，穿過一片沙棗花香撲鼻的樹林，趕到黑河邊。

　　黑河水依舊湯湯，我們被阻隔在了河的這頭。河對岸，一只孤單的木船被鏈在水邊。

　　擺渡的是一個老人。據說是個鰥夫，老了，種不了莊稼，只能靠渡船養活生計。他佝僂著身子，借助一個滑輪，把鏈在橫跨河兩岸鋼索上的木船，吃力地牽引到了我們面前。

　　看著在水中晃來蕩去的船，我們幾個旱鴨子有點怯了。老師率先上了船，穩住了重心，把自行車一輛一輛移進船艙，又把我們一個一個牽上了晃晃悠悠的船。

　　過河，下船。初夏的陽光里，年少的我們加緊蹬起自行車。走出一段路后，回首遙望，渡船依舊，擺渡的老人已沒了去向，只看到黑河水翻著浪花，河面上闃寂空曠一片。

　　再次碰到渡船老人，是六年后。那天風和景明，年輕的我以老師的身份吹著哨子，領著一群孩子來到了黑河邊。我和舉著花環的孩子們一樣激動，期待一個振奮人心的時刻。幾通鞭炮響過，人山人海的黑河兩岸鑼鼓聲、歡呼聲、口號聲響作一團，過去幾輩人都在盼的黑河大橋，終于竣工了！

　　只見如長虹一般的大橋橫跨在了黑河南北兩岸，十二組白色的橋墩筆直地挺立在碧藍的水中，伸出水面的部分宛如一只只巨手，托起了寬大平整的橋梁。兩旁的白色欄桿整齊地排列著，給大橋插上一雙美麗的翅膀，遠望過去，整座大橋就像一只振翅欲飛的大鳥，仿佛要載著兩岸勤勞的人們奔向幸福的遠方。

　　須發全白的渡船老人激動地對我說：“現在的社會真是好啊！原來誰曾想到有一天路會變得如此寬敞平坦，橋也修得這樣這么長這么好。以后啊，娃娃們再也不用晃晃悠悠地坐船去考試了。”

　　“您的船呢？”

　　“黑河上有了這座橋，騎著像風一樣快的摩托車，河南河北不過半小時的功夫就到了，我的船也就沒用了。”

　　“那您……以后……”我有點擔憂地望著老人。

　　“呵呵，不要擔心我。”老人爽朗地笑著說，“政府在鎮上修建了敬老院。共產黨好啊，讓我這個孤老頭子以后不用愁吃愁住愁穿了，我真是趕上了好時代！”老人說到激動處混濁的眼里竟然泛起了淚花。

　　第一座黑河大橋的竣工，仿佛是一個臨界點。它隔斷了苦澀，連起了甜美；送走了貧困，迎來了富足。從此，河兩岸的人民借著改革的春風，踩著橋的脊梁，踏上了開創美好生活的新征程。

　　時光荏苒。臨澤經過四十年的發展，黑河兩岸一座座新修建的橋梁，把臨澤境內的各村鎮變成通途，經濟的飛速繁榮，賦予了鄉村光彩熠熠的新顏。而今，蜚聲華夏的七彩丹霞又給臨澤插上了騰飛的翅膀，讓它聲名遠揚。

　　又是一年四月初八，香古寺的廟會已在鏗鏘的鑼鼓聲里拉開了帷幕。聽說縣政府借著旅游熱潮，要在香古寺舉辦招商引資的活動，全國各地的人都一個勁兒地往那里涌，我也想去看看熱鬧。

　　“爹，黑河北面的鑼鼓響起來了！我來接你，我們去看大戲，好不好？”

　　“好！”電話那頭是父親蒼老卻開心的回應。

　　我開著小轎車飛馳過丹霞橋、五湖橋，橫穿過四連橋，一路向北。行駛在鳥語花香的沙柳公路上，遠遠地就看到又一座嶄新的黑河大橋。這座大橋是臨澤發展旅游業的一個快車道，把縣城和香古寺連成了一條垂直線段。

　　“爹，快看，又一座新的黑河大橋。”隨著我的聲音，車子已輕快地駛上了大橋。父親側過身子，透過車窗回視這壯觀的大橋，喃喃地說：“好啊，真好！”

　　疾馳的車中，流淌著甜美的聲音，后座上父親在跟著輕輕哼唱：“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陽光！”

　　聽著父親那有點跑調卻歡快的唱腔，瞟一眼車窗外陽光下這熟悉而又嶄新的故土，看后視鏡里漸行漸遠的大橋，我抿著嘴開心地笑了……

　　今天，當嶄新的平川黑河大橋以偉岸的身軀驚艷著路人的目光，臨澤黑河兩岸的人蹚水過河、擺渡過河的歷史就永遠地被存儲在了遠去的記憶里。放眼遠眺，一座座鋼筋混凝土鑄就的橋梁像一顆顆鉆石，鑲嵌在新時代臨澤“東西暢通、南北貫通、互聯互通、立體交通”的愿景中，灼灼華彩中映照出我們更美好幸福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