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天下無一人生活在真空里,誰的生活中都有太多的雞毛蒜皮。倘若把文學比作樂器,讓它為生活伴奏,有時交響樂,有時鋼琴調,有時小夜曲,則生活的滋味可能會更美妙,也會更令人神往。
從小到大,仿佛文學都在我的身邊。上世紀70年代初期,我們學校經常組織學農學工勞動。我們去造紙廠勞動,就是清理廢舊書報。可是堆積如山的廢舊書報中,還有許多完好的書籍,我們舍不得扔,同學們就紛紛藏著自己想看的書。我參加過幾次學工勞動,竟然拿回家二三十本書。我父親做的書架上,就有了《李白與杜甫》《中國小說史略》《中國文學史》《苦菜花》《林海雪原》《野火春風斗古城》,還有五六十年代的《詩刊》等等。
有了書,我不再聽別人講故事了,我自己看,我看完了自己藏的書,又與有書的同學交換。我的發小家里有個書房,有滿柜子的書,我就是在他家借到了巴金的《家》《春》《秋》。
書看多了,我就真切地知道書為不同的人所寫,不同的人寫不同的書,有人寫厚書,有人寫薄書,有人寫長文,有人著短章。
我從此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我放學回家放羊時,就把自己編進了“王二小”的故事中,我給自己取名叫“戰娃”,戰娃的故事我對來我家走親戚的表弟講了一遍,沒想到他后來老是纏著我給他講戰娃的故事。
表弟這個聽眾無意中鼓勵了我,我發現了自己的“能耐”。等我上了高中,專業分班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文藝理論班”,而且成為班里寫作組成員之一。
高中一年級時,同學們就叫我“筆桿子”,我受此鼓舞,寫了短篇小說《驗糧》,投寄給《陜西文藝》。在退稿信上,編輯稱我“建全同志”,這讓16歲的我,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才子。
1978年春,我剛滿18歲就參軍入伍,在新兵連集訓期間,我除了寫日記,代個別戰友寫家信,還寫散文。有一篇題為《湖南的山鄉》的習作,被政治處干事看到了,他評價說:“語言樸實,觀察細膩,寫得好!”他鼓勵我堅持下去。
我就此成為團宣傳股重點培養的“寫作苗子”,下連隊當了一年文書后,就調入宣傳股,當了新聞報道員。引領我踏上新聞這條路的,則是文學這盞燈。
19歲那年,我的散文處女作《春節》發表在當時我們部隊三營所在地洪江市文藝月刊《山泉》上;一年后,我調到北京,開始在《解放軍報》發表文章。不久后,我被評為優秀報道員。
寫作固然有分類,各有各的名堂,但一樣的功夫是思想的能力與遣詞造句的技巧。
我從部隊轉業后,業余愛好仍然離不開文學,作家夢長久地縈繞于我心中。我先后加入了廣東省作家協會、海南省作家協會。
我是以商人的身份退休的。一退休,閑暇就多了,這時受情感牽引,就又尋找文學這位“初戀情人”。而面對文學,我有時愧疚,有時坦然。愧疚的是,作為精神世界的“情人”,我為它付出的太少了;坦然的是,我沒有“移情別戀”,沒有從情感上遠離文學。我沒有寫多少東西,但卻看了不少東西。我想說,熱愛足球不一定下場踢球,當球迷豈不是大多數足球愛好者的狀態?文學亦應同理。寫書與看書其實都是文學生活,兩者相輔相成,共同促進了文學事業的繁榮。
如果說少年時代的鄉村生活讓我對村外的世界一頭霧水,那么當我有書可讀時,上下五千年的歷史,縱橫幾萬里的宇宙,也就在我心里完成了立體的拼圖。同時也因為這些書,幫助我構建起一個成人的精神世界。《水滸傳》讓我理解了江湖義氣,《紅樓夢》讓我懂得兒女情長,《簡愛》讓我看到愛情世界里的平等,巴爾扎克讓我感嘆資本主義的原罪,高爾基打開了我認識紅色蘇維埃革命的窗口,海明威則用一個老人的捕魚故事,詮釋了他的英雄主義。而我的三位老鄉,路遙寫他的陜北,陳忠實寫他的關中,賈平凹寫他的陜南……
自認為熱愛文學的我,也會偶爾手心發癢,忍不住要寫一兩篇小文章,談往事,抒真情。就我個人的體會來說,文學給我的好處,絕不僅僅是發表過零零星星的作品,更重要的是,它讓我選擇了一種滿意的生活方式,令我的精神愉悅且充實,自覺生命的質量也在一點點得到提升。
是不是可以這樣說,我是一個讓文學為自己的生活伴奏的人?即使是經商的那些年,文學也沒有與我分離,它好像以另外一種形式與我相守相望。當我現在又想提筆寫點東西時,包括商海經歷在內的一切生活體驗,皆成為創作的礦山。(張建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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