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素 馬俊巖/攝
《久別重逢》寫了主人公“我”的三次出走
——————————
范雨素近日出版了第一部長篇小說《久別重逢》,距離《我是范雨素》一文火遍全網,已經過去了6年。因為想留更多時間讀書,現在她不再做育兒嫂,改做小時工,這導致收入銳減。寫作并不能帶來多少實際的經濟價值,于是,養活她的就是每個月3000多元的家政工收入。
其他作家在書中印的個人簡介,多少總有關文學,相比之下,范雨素的就十分簡潔——“范雨素,1973年生,湖北襄陽市東津鎮打伙村人,目前在北京做家政工。”范雨素甚至覺得,這段簡介也可以用在她的求職簡歷里。
概括來說,《久別重逢》寫了主人公“我”的三次出走:第一次是12歲,受知青小說的影響,“我”南下尋找靈獸,在廣西柳州遇到了流浪男孩莫阿藍;第二次是18歲,“我”成為北漂,在北京崇文門三角地倒賣家具、幫盜墓賊放風把門;第三次是“我”帶著女兒,到黔東南的冥陽兩界尋找“大桑樹爺爺”,想贖掉自身的罪責。
作為一部自傳體長篇小說,虛構與現實在范雨素的書中界限并不清晰,女主人公“范菊人”與她同名;寫“牛郎織女”的故事,寫著寫著就變成了“打工媽媽與留守兒童”的故事,“她們在思念她們留在地球上的孩子,她們是仙女,她們下了凡塵,和人間的男子生下了孩子,她們又回到了天界。她們的孩子成了地上的留守兒童”。
“格式塔實驗”“量子力學”“莫迪亞諾”“王爾德”……范雨素的小說中充滿了她曾經閱讀過的書的痕跡。有人覺得冗余,有人覺得真實,從文學角度,沒有定論。但總有一些靈光乍現的句子,讓人想起,就是那個范雨素——
“人生是顆菜籽命,落到肥處是棵菜,落到瘦處是根苔。”“一本書讀完可能很快就忘干凈了,好比竹籃打水一場空,但是竹籃經過一次次水的洗禮,會一次比一次干凈。一個人每天看書,可能記不住什么,但是在潛意識里會明白,什么是對,什么是錯。”“我分不清有緣千里來相會和久別重逢,我分不清人生長恨水長東和不肯過江東。”
看的書多了,范雨素記住的名人是孔子、莊子、孟子、秦始皇、漢高祖、西楚霸王、李白、杜甫……這讓她在現實中遇到任何當代名流,都不覺得受寵若驚。
早在2015年,范雨素就寫完了《久別重逢》的初稿,那時候還沒有《我是范雨素》,沒有太多人知道范雨素是誰——除了她的雇主。當時,北京大學文學博士張慧瑜去皮村給文學小組上課,范雨素帶來了一大摞她寫的稿子。信紙上,手寫的大大的文字,密密麻麻。“我沒有想過有人會讀,更不會想讀者是誰”,她只是想寫一本與她生命相關的書,把自己的一生都寫到這本書里。
成名后,范雨素會被邀請去參加一些社會活動,還有媒體采訪,她也想多花點時間看書,于是辭去了需要住家的育兒嫂工作。現在,她做小時工,一天工作4個小時。不工作時,她就回到北京東五環外的皮村,住在一間10平方米的小屋,除了基本生活,沒有其他業余愛好,就是看書,屋子里堆滿了書。
在最紅的時候,曾有編輯帶著合同來找她,一個月寫4篇,一篇給1500元。她拒絕了,“我寫的必須要過我心中的標準,如果我寫的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我覺得我做不了,不可能”。
范雨素說:“從來沒奢望去當文學家,卻因為一篇文章,莫名其妙地成了網紅。有人看了我的文章,說那是北大人代筆的,說有人要把我一個目不識丁的育兒嫂推進文學的殿堂。我不明白,文學的殿堂都已經站滿了?我走不進去,只能被人推進去?”
范雨素十幾歲的時候,曾經跑到北京大學哲學系的辦公室,找老師當面請教,“從辦公室出來,老師一直把我送到學校的南門口”。在范雨素后來的打工生涯中,被尊重一直是一件她非常看重的事情。
她在小說中寫了一件真事:她跟隨雇主一家去三亞旅行,在機場排隊時,雇主讓她帶著孩子在貴賓通道先排隊。這時,地勤用輕蔑、歧視的眼神看著她,說她排錯隊了。后來,雇主來了,揚了揚手中的金卡,說“我們一起的”,那個地勤沒再吭聲。
最近,范雨素在看杜甫的詩集,這是她最喜歡的詩人與作家,“他和我們每個人的苦難都是有共情的,他沒有居高臨下,也沒有俯視”。
范雨素的工作地點,是北京順義的別墅區,她服務過這里的很多人家,從來沒有人認出她。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蔣肖斌 來源:中國青年報
2023年01月31日 11 版
- 2023-02-01探求海洋的本質與詩意
- 2023-02-01送別楊苡,閱讀她的“碎碎念”百年私人史
- 2023-01-31《讀者》雜志“2022年度封面”評選啟動
- 2023-01-31【書香隴原 重點推薦】《習近平走進百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