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是社會發展進程中,人在生命旅途的一面鏡子。《莽林深深》(云南人民出版社2021年1月版)這部長篇小說,是云南作家張遠貴的一次莽原探索篇。作者用長篇小說的形式,反映了一個少數民族支系中的“莽人”的抗爭史。正當莽人極度絕望之時,是中國共產黨和政府把他們拯救出原始莽林,使他們由“野人”變成了社會人,從原始部落一步跨入社會主義社會的真實而生動的寫照,人物命運坎坷,充滿悲歡離合。故事曲折傳奇,跌宕起伏,許多情節、細節別開生面,值得一讀。
隱藏林海深處
秘境荒野求索
莽人,這是生活在中國大地上被外界稱為“野人”的最后一個少數民族支系。一個不知道外界的原始部落,顯然也不知道自己屬于哪個國家、民族?何種人?
典型的自然環境——莽山,位于中國和越接合交界部,隱居于莽山林海深處的莽人,居無定所,靠狩獵、采摘植物而生存。“對于外界,這里是人跡滅絕的洪荒禁地,是毒蛇猛獸盤踞的天堂,也是瘴氣、毒草、砒潭遍布的地獄。可誰知道,這里卻隱藏著中國乃至世界族系中名不見經傳、被外界遺忘的原始部落——‘莽人’社會。”這里野獸遍布、自然災害頻發,毒草毒樹層出不窮,狂風肆虐,暴雨滂沱,處處險象環生。一代代莽人,不甘忍受非人的生存待遇,為了改變霧霾瘴癘、陰雨連綿的惡劣生存環境,他們世代前赴后繼,從來沒有停止過與自然環境作艱苦卓絕的斗爭,于秘境中求索,尋求適合自己生存和發展的一方樂土。
《莽林深深》起初讓我們感受到的是:我們生活在同一個時期,卻有著幾千年的時差。因為小說所描寫的典型的社會環境之一:在舊社會,將人變成鬼。由于長期與世隔絕,“莽人”下山后,又不能與山下的人群很好地交流,便被人誤認為是魔、是鬼,甚至還修筑起“鬼域”隔離區,以防范他們,拒他們于千里之外。
小說將帶你進入你聞所未聞的莽人原始社會的秘境之中,讓人驚嘆不已。他們與其他民族有著同樣的歷史淵源,和人類有著共同的起源,從遠古一路走來。“客觀公正地講,莽人隨中華民族而起始,只不過它是被忽略的一部分。早在公元前不知多少年,莽人就和其他民族一樣,活動于建寧、興古、永昌一帶,游獵于廣大的山水之間。他們中,較為有影響的,是被史書稱為‘西南夷’的‘百濮’即濮夷部落”。他們衣不蔽體,根本沒有什么是衣著的概念,樹皮樹葉、干草軟草、鳥羽獸皮,只要能遮風避寒的,都可以穿在身上。尤為奇特的是,他們雖無衣服,卻可在盛節“賽裝”,其“款式”獨異;他們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房屋,山洞、樹杈、石板、草坪,隨處可居,席地而安;雖無文化,卻尊老愛幼,家庭和順,手足情深,鄰里如室,彼此友善,同心協力,平分所得;他們的喪葬神秘,駭人聽聞;婚俗天堂未見,人間未聞,史上沒有傳說;他們信天、地、神、鬼怪、前世今生、靈界,對鳥頂禮膜拜。
他們并非人們傳說中的魑魅魍魎,他們也像眾多民族一樣,自強不息、奮斗不止。一個偶然的機會,莽人王大和刀妹外出狩獵,意外走散,隨著外界之光的投入,也打破了莽人原始部落的寧靜。
闖出深山拼搏
同與命運抗爭
這部小說深入塑造了主人翁王大、刀妹這對戀人的典型形象,他倆走散后,各自開啟了自己的探索路線,以他們倆的求索宜居地和新生活的曲折經歷,構成小說的兩條主線。
王大被迫從軍,意外地加入了黑旗軍,清兵和黑旗軍是聯合抗擊法軍的主力,趕走了法國侵略者。隨之而來的,便是黑旗軍的去留問題。招募時明確規定,打完仗或抗法結束士兵不愿留的可以回家,或由本國政府協調另選自己滿意的地方居住。王大他們商量后,選擇由政府協調的辦法,決定向頭領提出要求,給予新居住地。黑旗軍頭領向清軍頭領反映了王大他們提出的要求,清軍頭領直接與地方政府聯系,同意王大他們提出的條件。然而,王大他們哪里知道,戰事平息,法軍敗退回國,清軍回歸朝廷,黑旗軍也退隱修煉,地方官員又恢復了腐敗和各自為政的局面,把對軍隊的承諾和軍隊與地方的關系束之高閣。他們多次找政府,可都不了了之。
當然,王大參軍后,并借機把部落里有為的青年引入黑旗軍,為與原始落后決裂奠定了人才基礎。王大和部落出來的幾個青年一方面尋找心上人,一方面尋找適合部落居住的新天地。
這便是在與外界接觸、了解外部生產、生活方式等方方面面的意外收獲。他們在一個叫“涼京灣”的地方找到了夢想之地,隨后將莽人部落200多人遷來新住地。在這里,他們學著外部人的生產方式,種植水稻、甘蔗、玉米等作物,在人生的求索路上結出了碩果。王大探視竹葉島后,還帶領新部落莽人引入養殖,開啟了莽人進入社會人的生活新紀元。
但隨著涼京灣水稻被盜、門窗被毀、牛羊被毒、女人被欺負的人禍隨之而來,一連串的外部入侵事件的發生,使王大知道,要立足、必須先武裝。為了追求生存和過上真正的人的生活,他們與外部人展開了幾場殊死相搏的正面戰斗,又無奈地選擇過隱忍“求和”,終因寡不敵眾,以慘敗告終。
王大與刀妹走散后,刀妹踏上了尋找心上人王大之路。途中,她也發現了適合莽人居住的地方。她建蓋房屋——草棚,卻被外部人燒毀。刀妹被欺辱,逃命中遺失了王大贈給她的信物。刀妹重返暗河,發現了人類的捕魚方法,繼續尋覓新的宜居環境,在暗河的脊梁上,刀妹為部落建蓋了99間“人”字型房,隨后,遷入了部分莽人,實現了生存環境的變革。
刀妹走遍部落,說服莽人搬遷到暗河之上居住,但在外部的算計和排擠下,洪水又淹沒沖毀了暗河之上莽人的新部落——99間“人”字型房。
情感縱橫交織
人間大愛不息
任何小說都離不開情感的穿插,人的一生,也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在交往過程中,自然也就會產生各種各樣單純、復雜而真摯的情感。作者把人類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注入書中后,讓我們看到莽人和其他的社會人一樣,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豐富的情感世界。
刀妹為尋親,明知希望渺茫,但依舊矢志不渝,千里迢迢,出走巴變河,不畏艱險,夜宿荒野,經過千難萬險,最終以按捺不住的萬分激動的心情,如愿以償,迎來了和夢寐以求的心上人見面的時刻,但見到的,卻是王大的“墓地”。精神受挫的刀妹,回到了故鄉莽人部落,不吃不喝,完全沉浸在與王大的相思里,掙扎在無盡的回憶中。
王大在竹葉島,遇見了貌美且才華橫溢、知書達理的楊潔。后來王大在江里遇險,恰好被楊潔父女救上船,在楊潔的精心護理、照料下,不僅得到了親人般的救治,還受到了精神上的鼓勵,文化知識上的熱情哺育,一言一行的啟蒙、誘導,由此,他對楊潔產生了傾慕和感激之情。這是“野人”尊嚴飽受尊重,感受到了人的待遇,煥發出的整個莽人的民族自尊和真實感受。后來,他也知恩圖報,暗中答謝恩人楊成志和楊潔父女。
刀妹在尋找王大時,途經紅麻壩,偶然發現當地青年曹爾在漁澗捕魚。曹爾也發現并設法認識了美女刀妹,從吃、穿、用等方面給予她體貼、關懷,無微不至。還幫助刀妹建蓋莽人住房。刀妹被文質彬彬、英俊瀟灑、樂意助人、無私奉獻的曹爾打動,兩人互相愛慕,感情與日俱增。曹爾以刀妹集“禮、義、信、勇、謀、誠、孝”于一身為由,據理力爭,試圖說服父親,要與門不當、戶不對,甚至連身份都不明的刀妹結合。而刀妹為了實現追夢的初心,尋找莽人的美好歸宿,竭盡可能地在曹氏家族中極力展現自我,用自己的真情感化他們,以此化解了彼此的矛盾和沖突。
絕路逢生花明處
一步登天新社會
小說能吸引讀者,能打動人,除了以情節為骨架外,貴在語言、心理的描寫。因為盤根錯節的貧窮、落后、愚昧、原始,莽人在求索、抗爭、拼搏之后,作者通過一幅幅白描的畫面,生動細膩的語言,展示了莽人生生不息的民族精神、堅韌不拔的人物性格。
在外部勢力無情擠壓和自然環境肆意傷害的摧殘下,涼京灣、暗河之上的殘存莽人部落,再也抵抗不了那種身心飽受欺凌和煎熬的折磨,只好帶著疲憊的身軀、頹喪的心情,掙扎在回歸原始莽林的漫漫長路上。
小說在三條主線的統攬、縱橫穿插下,作者通過對人物形象的塑造、莽人生活環境、生存方式的描述、獨特風俗習慣的展示,反映了莽人的真實生活。通過對歷史的追溯,鮮明地烘托、升華、突出了主題。
該小說的中軸紅線——典型的社會環境之二:新社會,將“鬼”變成了人。
我們時代的史詩是長篇小說,時間已經邁入21世紀初,這個民族才同世人見面,可謂姍姍來遲。但莽人終于尋求到了做人的基本答案——經我國國家民委批復,將莽人歸族于布朗族,讓其成為該少數民族的一個支系。自此,這個從莽林深處走出來的僅剩680多名的莽人支系,終于步入中華民族的社會主義大家庭,過上了與華夏各民族一樣的平等、自由,逐漸走向富裕幸福的現代人的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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