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外祖母庭院里的梔子花,開了,好似掉落的一朵朵白云,綴滿枝頭。
侍弄花草是外祖母唯一的喜好。原先,庭院的西南角,季季都有不同的花盛開,百合、月季、茉莉、杜鵑、梔子花等,還有一些說不上名字的,按照節氣,漸次綻開。每每來到外祖母家,都會看見外祖母站在花里,和身后的花兒們,一起向我投來溫柔的目光。
時間讓一朵花盛開的同時,也讓一個人漸漸在變老。慢慢地,外祖母沒有時間再去給花捉蟲施肥,也沒有時間再慢慢等一朵花開。外祖母不忍心見它們在自己眼前枯萎老去,讓媽媽和姨媽們,把能搬走的花通通帶走,種植在地移不走的就砍掉。但是,除了那棵梔子樹,外祖母竟待它與別的花不同,始終讓它守在自己的生命里。
在我最初的記憶里,外祖母好像就一直偏愛那棵梔子樹。那樹不高,亦不蓊郁,只是梔子花盛開的季節,總會看到外祖母背著手,圍繞在樹旁,眼光疼愛地落在每一朵花上,不時湊近聞了又聞,喃喃自語道:“真香,真好看!”說完,身上洋溢著少女般的歡喜。有時候,外祖母還會摘下幾朵,別在衣襟上,濃香便游走在祖母的發絲里。外祖母還會把它們放在臥室里,置在枕邊。于是,花香滿枕,浸染著每一個夢。少時的我,常問外祖母,月季這么鮮艷,放家里不是更好看嗎?外祖母沒有回答我,只是低頭莞爾笑。
后來,自從外祖父走了,外祖母看梔子花的時間便更長了。因腿腳不便,外祖母就睡在躺椅上,遠遠地看著瞧著,眼光撫摸著每一朵花。
這時,我才從媽媽那里得知,原來這棵梔子樹是外祖父種下,送給外祖母的。年輕時的外祖母,家境不好,穿著雖樸素,但對穿戴很講究。每一個女生大抵都逃不過對香味的迷戀。梔子花香最是濃郁了,外祖母常摘下幾朵,揣在口袋里,或是曬干,縫制成香包。外祖母來到外祖父家的第一年,庭院的西南角便種下了一棵愛的樹苗。從此,日子便成了花香的日子,很有希望地向前怒放著。
外祖母人生至此,仍日日與梔子花相對。那香氣,滿院,滿心。長長久久。
□董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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