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瑛
青泥嶺,在歷史記載中已名垂幾千年。秦末戰爭中,項羽自封為西楚霸王,讓劉邦當了漢王,封地為漢中。故道(雍城,即今寶雞陳倉南至今大散關,再至今劍閣)是北進關中,南下巴蜀,西至隴上的樞紐。劉邦視之為漢中存亡的交通命脈,改故道為陳倉道,設置關隘,有陽平關、七盤關、褒斜關、七防關、魚關、青泥關,派重兵戍守。公元215年,諸葛亮乘曹操退出漢中之機,占領漢中,鑿通大小劍山道路,連通四川,稱劍閣道,并設劍門關。從西北開通連接隴西和隴南的嘉陵道,為六出祁山開通了兵糧通道。
一千多年過去了,時光的河流中一直回蕩著詩人不絕的嘆息,一段艱險難行的入蜀古道,湮沒在歷史的風塵中,馬鈴兒的響聲早已成為模糊的記憶,很美,也很遙遠。循著時光的步履,在暖風融融的曠野中行走,如一枚草葉一樣吸納天地精華,前方不遠處,仿佛潛藏著令人神往的傳奇故事,只待我去聆聽,去體味。
翻過幾道山梁,青泥嶺的主峰突兀地躍入視野,許多人知道青泥嶺,卻不知道鐵山就是它的主峰。鐵山因其色似鐵,得以此名。然而,令人心馳神往的,卻是那些散落在時光深處的歷史遺跡,一座廟宇、幾棵古樹,所有的一切都被歲月浸泡,讓時間淘洗。我們一路追尋而來的好奇,在夏天的風中膨脹,一直覺得,青泥嶺的神奇,不僅僅是因為偉大的詩人寫過,還以不可逾越的磅礴氣勢,橫亙在徽縣東南嘉陵、大河、虞關三鄉鎮之間,綿延20多公里。
鐵山的半山腰有幾座房屋。陽光溫婉地灑在一座古舊的戲樓上,殘破的戲樓仿佛飽經風雨的老人,衣衫襤褸卻肅穆沉寂。對面是太和庵。據說,曾經有一位皇帝為避亂入蜀,途經青泥嶺時在太和庵住下,因此也叫太平庵。戲樓與太和庵遙遙相對,印證了“爺廟對戲樓”的民間俗語。古舊的戲臺,不知道承載過多少人間悲歡離合的故事,每年農歷三月二十廟會期間,這里要唱三天大戲,人們從四面八方涌來,一派人頭攢動看戲的熱鬧場景。
從太和庵屋后的斜坡向鐵山峰頂攀登,走著走著就累了,順勢坐在坡邊的石塊上歇息,喘著粗氣兒俯瞰遠處的山川田野,山下的路變得細瘦了許多,讓人一時難辨來時的方向。房前屋后的樹木,那些安靜的農舍,正在沐浴在陽光下,盡顯端莊樸素。起身進入一段灌木林,帶刺兒的枝條籠著迂曲的羊腸小道,伸進鐵山滄桑的夢里。蒿草叢中,七零八落的城磚泛著幽冷的光芒,像無語的傾訴。邑人清乾隆進士張綬對鐵山有這樣的描寫:“自下而上約十里,路僅容足,步步險絕。”曾幾何時,這條陜甘入蜀要道從虞關至鐵山,沿途懸崖絕壁,棧道鑿石成路,全用鐵鏈勾連。如今,連接通蜀要道的鐵鏈早已不知所終,峭壁上依稀可辨的古棧道,也被叢生的樹木覆蓋,被無情的風雨打磨。
到了山埡處,眼前豁然開朗。向右再走數步,有一處院落、幾座廟宇,古時候的鐵山寺大概就在這個位置了。院里院外舊磚新瓦混雜,一塊飽經風雨的石碑矗立在瓦礫之中,歲月無情,碑文已經模糊不清了。廟門都上著鎖。幾處殘垣斷壁孤零零地立在一角,它們見證過歲月的凄風苦雨,歷經過人間的悲喜巨變,衰老的身軀映襯著蒼松、荒草,已經變成山的一部分。
往左攀上一座峰頂,除了來路之外,雖然三面懸崖,周圍卻十分開闊,地勢平坦處有一座廟宇,據說是玉皇大殿,門上依然掛著鎖。蒿草叢中散落著一些石柱,大多殘缺不全了,看著很像院落邊上的柵欄。陽光依舊灑在廟宇的屋脊上,影子撲在荒蕪的院落,如難以穿越的夢境。依稀可辨的壁畫,還能勾勒出廟宇曾經的華貴,但在歲月的沖刷下,無論如何都難以再現當年的真容了。
繞到玉皇大殿后面,清涼的風迎面撲來,幾棵蒼翠的松樹臨崖而立。站在樹下極目遠眺,群山疊翠,莽莽蒼蒼,一彎江水靜臥在群峰腳下,細瘦的山路如繩索一般繞進大山的折皺里。聽著不絕于耳的陣陣松濤聲,思緒早已飄向更遠的地方。1132年-1156年,南宋王朝以青泥嶺為抗金前線,駐守大將吳玠、吳璘、吳挺父子及將士八萬余人。青泥嶺烽煙迭起,戰馬嘶鳴,戰火在嘉陵江兩岸燃燒,吳玠、吳璘兄弟為保住仙人關,收縮兵力全力防守,與金兵展開大小數十次的戰役,憑借險峻的山峰,湍急的河流,創下了仙人關以少勝多的戰例。仙人關、殺金坪、勝金坪,這些蘊藏著故事的地名,記錄著青泥嶺的歲月中,那些湮沒在歷史煙云中的點點滴滴。
山高水長,流年歲月早已滄海桑田。大地沉默,時光忽如靜止,耳畔似乎還有仙人關大捷的歡呼聲,那些勝利的吶喊,給這古老的土地平添了許多神秘的色彩。如果刨開古道上的荊棘雜草,一塊石碑,就會記錄一段鮮活的故事;一片瓦礫,就會描繪一段老去的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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