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當賞菊

　　□魏清華

　　總是惦念武當山下那片應季而開的花海，其實那算不上花海，就是將幾塊種植不同鮮花的土地連接起來，供小城的人們閑暇時欣賞、觀看。那日，天高氣爽，滿目皆是秋天的絢爛，穿過武當廣場，走在新鋪的道路上，各色混種的菊花迎著秋風和朝霞，迎著陽光和微塵，在阡陌間靜靜地綻放。

　　站在花海前，凝望競相開放的萬壽菊、洋甘菊、波斯菊，屏住呼吸，深深地吸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菊香。心，瞬間被眼前的五彩繽紛包裹，輕觸亭亭玉立的花頭，黃花綠葉、紅花綠葉、紫花綠葉、橙花綠葉似乎你所想到的色彩都出現在眼前，尤其是為數不多的乒乓菊更是小巧玲瓏的讓人憐惜，悄悄地躲在張開的菊翼下，以極感寧靜之心，極富清雅之味靜靜地不負秋光。

　　晨光微灑。休憩一夜的菊花在含羞中，輕輕抖動花枝上的白霜開始抬起頭享受陽光的沐浴。在菊葉上，落花處，情韻依依；在蕊心中，落葉處，含情脈脈。

　　午后驕陽。秋天的陽光就像一位輕盈的舞者跳動在花瓣上，落下斑駁的光影，溫情中展示著對菊花的鐘情。風輕云過，就像被時光染上恬靜的顏色，像極了癡癡纏纏戀人，牽起一段靈魂深處的漣漪，讓人神往。

　　黃昏時分。漫步地埂深處，肆意奔放的彩菊愜意地拖著細長的花葉，披著銀色晚霞悄悄地將妖嬈塵封起來，金色的花蕊，映照著晚霞，像柔美的輕紗，氤氳在四野，別有一番景致，讓人心底生出無端的歡喜。

　　還記得兒時生活在農墾大院，孩子們都愛到一位來自天津的下鄉知青家里玩。每每回家，別人帶回來的都是好吃和稀奇物品，而天津知青帶回來的總是包裝嚴密的各種菊花花梗和不同的菊花種子，小心翼翼地將花枝栽種在各種自制或是撿拾的瓶瓶罐罐中，就連兵團定期發放的瓷茶缸也被他鉆幾個眼成了最美花盆。

　　每到秋季，知青窗臺的各種菊花趕趟兒似的競相綻放，嬌艷的墨牡丹、乳白的瑤臺玉鳳、糯黃的清水荷花、淡粉的香山雛鳳，最多的是紫色的紫龍臥雪，也許就在那個時候我喜歡上了菊花，尤其是喜歡上紫色的菊花，花瓣垂吊的、包裹的、卷曲的、四散的……每到晚飯時間，孩子們端著飯碗聚到知青家里，邊吃飯邊聽知青講大城市的趣事，身旁的菊花毫不吝嗇地開放著，滿屋花香。大人們也尋著孩子們坐在門前，端著飯碗，就著青菜，喝著清湯，吃著干面，隨心所欲地談著今天的工分、天氣。此刻回想，那樣的場景，應該就是兒時最幸福的畫面。

　　都說菊華以色示人，桂花以香誘人，而我認為時光深處菊花的驚艷，在于它千姿百態的花型，在于它萬花凋零后傲然開放，一副披肝瀝膽的樣子。一瓣花一滴露，一朵蕊一縷香，毫無疑問，它是秋染十月的主角，它是生意盎然的裝點，它是季節輾轉的希翼。

　　回望我們，也不知道何時越來越忙，忙著工作、忙著生活、忙著忘記將光陰的美好滲透在每一個細節中，仿佛時間就像一支停不下的畫筆，時而畫出跳動波浪，時而畫出笨重直線，是躁動是寧靜，每一筆落下都是不可替代，每一縷韻味都無法遺忘。

　　就如小時候兒子最喜歡畫不同種類和顏色的菊花。有一次他對我說：“媽媽，為什么上學時一節課的時間怎么那么長啊？我總是在焦急中等著下課，等著放學，等著你給我做愛吃的肉炒三丁，可我畫畫時為什么時間又那么快，我都沒有畫完菊花，一小時就過去了。”我望著兒子稚嫩的小臉，笑著告訴他：“爸媽上學的時候一節課也是四十五分鐘啊，都是一樣的，你覺得時間長，是因為你肚子餓了，畫畫時感到時間短是因為你太投入了，時間是一樣的不一樣的是我們的心境。”聽了我的話，兒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心念電轉間，一顆童心喚醒了還在枝節問題上糾纏不清的我。是呀，倘若擁有那顆不變的童心，時間再變，心境也會依舊。徜徉在菊花的芬芳中，沐浴著秋陽的溫潤和颯颯秋風，放下心中的羈絆，忘掉生活的糾結和煩惱，靜下心來與眼前菊花對語，讓心，在這漸深的秋意里，靜靜地等待季節的成熟和時間的收獲，等待彼此一聲安好，方覺生活是如此美好。

　　深秋已至，我仍迷戀于風里搖曳菊花，迷戀它悠然靜開的優雅，看著那朵朵卓然而立在街旁林道里，仿佛忘卻了時空，不需要刻意去尋找，擷一片散落的菊花瓣，任一股微風吹過，只有將心徹底放空，才能賞出這菊的真意，品出這菊的真味。所以，喜歡與不喜歡，大可不必執著，只要心融朗月素花，一樣可以目光生暖，一樣可以寂靜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