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天山

　　張子藝

　　天山是一個存在奇詭想象、漫長歷史傳說的遠方。

　　《山海經》有云：又西三百五十里，曰天山，多金玉，有青雄黃。

　　出生在碎葉城的唐代詩人李白翻越了天山，來到長安——“明月出天山，蒼茫云海間。”他一定見過天山的日出日落，這是必經之地。

　　武俠小說中有《七劍下天山》，天山派在作家梁羽生的筆下，貫穿了明清，是一個根系龐雜而具體的武林派別。

　　但天山畢竟又是真實存在的，真實到，每個人，只要想抵達，便能踏足前往。

　　新疆用“天”命名的地名很多，天山、天池美名遠播。和豐縣有天上草原，巴音布魯克到庫爾德寧有一條越野愛好者趨之若鶩的電力天路，孟克特古道里有一個百年無人進入的天湖……

　　人類緣起時，“天”是個模糊而神圣的指代，人們可以將一切無法理解和解釋的事兒都推給天：做了壞事要“遭天譴”；做了好事秘而不宣但“天知道”。這是一種超脫于現實邏輯的、精神層面的信任。就如人們樸素地相信著，一年的季節輪轉，四季更替，時間推移，星系運行，這些原本就存在于宇宙之間，只不過人類發現了這些規律并按照規律指導生存、農事。

　　天山還出現在歷史典籍里?！赌绿熳觽鳌分杏涊d，周穆王駕八駿西巡天下，行程三萬五千里，到天山會見西王母。抵達后，西王母派神仙來專門迎接，周穆王在天山瑤池不僅見到西王母，而且經過這一番宴請，也算是見識了仙界極為排場的場面，仙樂錚錚，光影繽紛，十分炫目。這樣的傳說，也給天山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影和幻想。

　　天山是由三條東西走向的山脈構成的一組大型山系。地理書上這樣記載它：天山是世界七大山系之一，位于地球上最大的一塊陸地歐亞大陸腹地，天山東西橫跨中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同時也是世界上距離海洋最遠的山系和全球干旱地區最大的山系。

　　在新疆，“三山夾兩盆”是對地貌最經典的概括。1700多公里的天山山脈，將新疆劃分為南疆和北疆。炎熱與寒冷、干旱與濕潤、荒涼與秀美、壯觀與精致奇妙地匯集天山南北，塔里木盆地和準噶爾盆地作為分界線南北的兩個盆地，展示出了迥異的外貌。

　　在伊犁河谷，最美的地方就是那拉提草原，是世界四大河谷草原之一。只要站在那拉提的空中草原，就能看到銀光閃爍的伊犁河，像飄帶一樣逶迤在草原上。河畔的牛羊悠閑地吃草、喝水，它們并不怕人，就算路上來了車子，也沒什么大不了，牛羊依舊慢吞吞地走路，反倒是越野車上的游客按捺不住，紛紛拿出手機拍下玻璃窗外距離牛羊最近的這個瞬間。

　　同時還能看到遠方常年積雪的天山雪峰，它們溫存地注視著草原上的陽光、風雨和一切，靜默不語但又融化雪水滋養萬物。

　　從那拉提朝著天山的方向出發，便是217國道，這條公路有個名字——“獨庫公路”，意即獨山子到庫車各取一個字命名的路，一條縱貫天山的景觀大道。

　　進入獨庫公路，車隊沿著一圈一圈的盤山公路前進，海拔逐漸高了起來。一路繁茂盛開的野花野草逐漸不見蹤跡，開始有星星點點的雪片打在車窗上——出發之前明明是夏天，但登上雪山最高處，此地的雪新鮮得就像從未被融化過。

　　盤桓在天山之巔的獨庫公路上，“天山雪云常不開，千峰萬嶺雪崔嵬。”唐代詩人岑參詩句中的天山有了真實而寒冷的觸感。但只要越過最高處，就能明顯感覺氣溫回升，道路兩旁和山邊的樹木就是最明顯的證據，它們開始逐漸茂盛，甚至由黃轉綠，原本稀疏的叢林變得稠密。下山的路上，海拔逐漸走低，人的身體也更加舒適。

　　從天山前往庫車的路上，風貌已經完全不同。尖刀聳立一樣的山峰，銳利的尖角似乎可以刺破藍天。紅色的山，黃色的山，黑色的山，山體險峻雄奇。

　　進入南疆，天山已在身后，塔里木盆地的太陽端端地在正中央，燦爛的陽光一覽無余地照在人們的臉上，阿克蘇的蘋果、喀什的巴旦木和無花果、庫爾勒的香梨，得益于塔克拉瑪干的沙漠性氣候，像流淌著的蜂蜜。

　　新疆很甜，天山上的雪很厚，南疆北疆以天山為阻隔，但同時也因著天山南北不同的風貌，成就了當下的盛景。

　　神秘的天山暫時拂去面紗，但歸來的人總會想起站在那拉提草原上仰望天山的那一刻——世界恍若靜止，陽光一覽無余，遠處能看到的那座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