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文學的生命力
作者:文學評論家 馬季
時間是檢驗文學作品優(yōu)劣的標準,這已成為重要的文學史觀。錢鐘書先生在《宋詩選注》序言中有一段話:“當時傳誦而現在看不出好處的也不選,這類作品就仿佛走了電的電池,讀者的心靈電線也似的跟它們接觸,卻不能使它們發(fā)出舊時的光焰來。”一個時代的文學哪怕不能超越前人,但一定會理解和認識前人,這就是文學血脈的獨特性,也是文學永恒的魅力所在。
《在曠野里》是柳青的一部長篇小說佚作,寫作時間是1953年3月初至10月7日,寫作地點是陜西省長安縣(現為西安市長安區(qū))當年的干部療養(yǎng)院常寧宮。這部作品未寫完,也從未面世,至2024年《人民文學》雜志刊出、中國青年出版社出版,珍藏了70余年。《在曠野里》這部作品具有特殊的價值,雖然標明“未完”但實際上開啟了柳青關注新中國農村社會破舊立新變革的文學之門,其基本的文明立場、人民情懷、生活態(tài)度和成功的藝術經驗,與不久之后的更具系統(tǒng)性的《創(chuàng)業(yè)史》的寫作一脈相承。柳青是一位擁抱時代的作家,他關注時代的變化、思考歷史的發(fā)展,從他的文字中,我們看到了文學對時代生活的生動記錄,也感受到作家對歷史發(fā)展的積極思考。
劉亮程新作《大地上的家鄉(xiāng)》一如既往書寫他的故鄉(xiāng)主題,在菜籽溝,他是泥瓦匠、木工、鐵匠,也養(yǎng)雞、種菜、寫作。對劉亮程來說,故鄉(xiāng)既是他的精神家園,也是他通往世界的起點。從1998年寫作《一個人的村莊》開始,他一直在心靈世界觀察自己的故鄉(xiāng)。2013年,劉亮程入住木壘,切身踐行且耕且讀的生活方式,在理想與現實間詩意棲居,仿佛又回到早年的風聲落葉中。“在自己家的棉花玉米地下面安身,作物生長的聲音、村里的雞鳴狗吠聲、人的走路聲,時刻傳到地下。千秋萬代的祖先都在那里,輩分清晰,秩序井然。”在他眼里,世界就是一個大了無數倍的菜籽溝村。
張煒是一位創(chuàng)作力旺盛的作家,也是涉及文體最廣泛、內容跨度最繁雜的當代作家之一。新作《去老萬玉家》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自于作者40年前研讀地方史料過程中的發(fā)現,作品以清末膠東沿海地域多方勢力競逐的格局為原點,敘事卻跳脫開以往歷史敘事的既定框架,以年輕主人公舒莞屏尋訪“女大公”老萬玉的旅程為線索,用“一鏡到底”的視角,描畫出充滿異彩的人性圖景。張煒的“半島寫作”吸收了齊魯地域文化的想象力,這部小說自然有著空靈的氣象、地域的神味、民間的精神。小說的語言也顯示了“詩一般的質地”。或許,我們可以把“老萬玉家”當作一種文化符號,如何建構又如何解構,如何破除迷障、放寬視野,如何找到自我。
李修文重新開始長篇小說創(chuàng)作,《猛虎下山》書寫人生的可能性與自由度,對現實的切入柔韌且具有力度。作品以1999年春天鎮(zhèn)虎山下的煉鋼廠為背景,這座工廠在被沿海特鋼廠收購后,面臨著改制和大量工人下崗的困境。卷也卷不動、躺也躺不平的人生,一樣值得放浪大嘯,引吭而歌。人世間的一切不平凡,都要回歸平凡,都要用平凡的尺度來衡量其價值。偉大、精彩、風華絕代皆是生命平凡絕響中的偶然奏鳴。作品讓人體味到了人性中的無奈、勇敢和堅韌,也看到了時代變遷下的痛苦、掙扎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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