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湖上的跳舞精靈

　　原標題：大湖上的跳舞精靈

　　大湖就是鄱陽湖，村里人都叫它大湖，因為它真的很大。

　　春天汛來，湖水泱泱，湖面差不多有半個南昌城那么大。贛江、撫河、信江、饒河、修河五條河的水浩浩湯湯匯入湖里，然后推推搡搡地從一個叫湖口的地方沖出，涌入了長江。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還沒有火車、汽車、飛機的時候，北方的商船、戰船、民船要到江西更南的地方去，鄱陽湖是唯一的水道。那個時候，鄱陽湖舟來楫往，千帆競過。一旦打起仗來，這里也是兵家的必爭之地。在這里打仗有打輸的也有打贏的，打贏了的做了皇帝，還會讓湖中的某座小山姓自己的姓，比方說朱袍山。傳說元末朱元璋與陳友諒為爭奪天下，在鄱陽湖大戰多日。有一次，陳友諒追趕朱元璋到湖中的一座無名小山前，朱元璋的船突然不見了蹤影。陳軍到山前仔細搜索，才發現朱元璋藏在亂石堆里。陳軍把亂石堆圍住，大聲吶喊，朱元璋卻毫無動靜，待陳友諒趕上去一把抓住一看，發現那不過是朱元璋的一件戰袍。明朝建立后這座小山就被叫作朱袍山。

　　湖中還有一座石頭小島，看上去像是星斗浮在水面上。傳說這座小島是天上的星星落入鄱陽湖幻化而來的，所以叫落星墩，“今日湖中石，當年天上星”這句古詩說的就是它。還有一座山，特別像一只鞋子，人們就干脆叫它鞋山。說是凌波仙子夜游鄱陽湖，被千山月色、萬頃湖光迷住了，連腳上的繡鞋掉了都不知道……湖中大大小小有四十多座小島呢，傳說故事也像小島一樣多。

　　可一到冬天，湖水嘩地陷落下去，好像湖底有無數頭巨大無比的怪獸，一口氣把湖水吸掉了一大半，浩浩湯湯的大湖變成了大大小小、粗粗細細、彎彎曲曲的河—“高水是湖，低水似河”“漲水一大片，退水一條線”。大片大片的草洲、灘頭、湖沼也露了出來。花花草草的根莖，還有淺水里的魚呀蝦呀蚌呀螺呀……逗引得四處找地方過冬的鳥兒拖家帶口地飛了過來，就像明代的一位詩人描述的：“水國魚龍沒，晴天鸛鶴棲。”每年一入冬，天空就沒空過，讓鶴、雁、鷺、鸛……成千上萬飛翔的身影和啁啁啾啾、嚶嚶嗈嗈的叫聲塞得滿滿的。

　　和這些鳥兒幾乎同時入湖的，是那些端著相機的人。他們背著長槍短炮似的鏡頭，還有水和干糧，找一個不高不低的土堆，或是一處田埂，運氣好的能尋到一個看瓜人廢棄的窩棚。架好相機，蹲守在那里，把自己凍成冰雕也在所不惜。若是能拍到白鶴翩翩起舞，水雉為搶地盤打架，游隼剛好逮到一只鴿子……那所有挨的餓受的凍就都值了。

　　不過，最令周薔心儀的還是大鳥白鶴。

　　幾年前，她第一次跟著一群拍鳥的走進大湖時，除了知道把焦距對實和按快門之外什么都不懂。可以說她自己就是一只鳥兒，菜鳥！鏡頭里，那么多鳥兒，個個都美麗靈動：白的（小天鵝），灰的（灰鶴），白頸黑羽的（白頭鶴），頭上梳一根小辮兒的（鳳頭麥雞），前額像京劇里的反派一樣涂了白粉的（白額雁），長長的嘴巴一天到晚跟誰賭氣似的往上翹的（反嘴鷸），戴紅帽子的（紅頭潛鴨），有著模特一般的大長腿、穿紅絲襪的（東方白鸛）……她緩緩地移動鏡頭，咔嚓咔嚓地按著快門，貪心地想用鏡頭抓住每一種鳥兒，也不管最后的成像是不是糊的。

　　似乎是不經意間，鏡頭里出現了它們—是它們自己躍入鏡頭的—羽翼寬大，通體雪白，只有翅尖蘸了墨一般的黑，難道是……白鶴！她在自己少得可憐的鳥類知識庫里搜索了一下，心里騰地跳出了這兩個字。

　　沒錯，是它們，兩只！其中一只踮腳立起，身子盡量往上拔，尖尖長長的喙沖著天“吁吁吁”一聲接一聲地叫，聲音高亢清越，尾音悠長，雙翅展開到最大寬度，不疾不徐地扇動了兩下后，猛地一收，身子嗖地矮了下去；幾乎與此同時，另一只立了起來，把剛才那只的動作重復了一遍，也矮了下去。幾秒鐘后，雙雙齊齊立起，相向鳴叫，展翼，然后，似乎有誰在喊口令：“一、二、三，飛！”兩只白鶴同時躍起，在空中交錯而過，彼此換了一個位置，然后交錯落地，引頸，鳴叫，展翼，起起落落，從從容容，如兩把小提琴在合奏。終于，它們再一次躍起，這回它們如嘹亮高亢的小號般律動，伴著啼鳴直上云霄，一眨眼，就飛出了周薔的鏡頭。

　　周薔一直屏著呼吸，這個時候才記起要喘氣。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一張白皙秀美的臉漲得通紅。她定了定神，喃喃道：“白鶴，跳舞。”

　　《大鳥》/彭學軍 著/二十一世紀出版社

　　內容簡介

　　《大鳥》關注長江生態、候鳥保護和鄉村振興等時代題材。作品以小切口反映大時代，講述了全球環境每況愈下，致使以白鶴為代表的冬候鳥們生存環境越加險峻，為保護鄱陽湖畔的候鳥棲息之地，白鶴守護人周薔與少年志愿者蒿子、江韜等種藕護鳥，引導當地鄉民共建綠色生態家園。作品生動展示長江流域豐饒的生態環境，弘揚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思想，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鄉村發展理念，呈現兒童心靈成長的不同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