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傳60年的《紅樓夢》靖藏本被證偽？

　　原標題：流傳60年的《紅樓夢》靖藏本被證偽？

　　■文匯報駐京記者 李揚

　　靖藏本，被認作是《紅樓夢》早期11種抄本中唯一沒有留下實物的抄本。靖藏本150條批語自1964年出現于世，便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紅學研究。今年6月，《紅樓夢靖藏本辨偽》一書問世，該書以文獻學方法逐字校勘靖藏本批語，輔以計算機分析，得出“所謂‘靖藏本’系偽造”的結論。

　　《紅樓夢靖藏本辨偽》書封。（受訪者供圖）

　　這部學術書籍首印2300冊，出版一個月內就被一搶而空，二印2700冊銷售火爆。8月28日下午，《紅樓夢靖藏本辨偽》出版研討會在中華書局舉行。

　　該書作者——北京大學中文系古典文獻學專業博士，中國古文獻研究中心、中文系博雅博士后高樹偉介紹，經由校勘，發現靖藏本150條批語中有不少文本承襲了俞平伯《脂硯齋紅樓夢輯評》文本之訛誤。《輯評》致誤之由，是周汝昌、陶洙、俞平伯三人經手轉錄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等抄本時，產生了一些特殊的文本變異。靖藏本在前，俞平伯《輯評》在后，前人怎可能密集承襲后人的訛誤？由此便推斷靖藏本批語系偽造。

　　查文獻、比數據、訪故人，求證靖藏本批語實屬贗鼎

　　1964年3月初，紅學家俞平伯收到一封來自南京浦口的信，寄信人毛國瑤自稱曾抄錄下《紅樓夢》靖藏本150條批語。因靖藏本批語涉及以往《紅樓夢》研究中諸如脂硯齋、畸笏叟之關系，小說八十回后的故事，曹雪芹生卒年等重要問題，甫一“面世”便受到學界關注，同時引發此后數十年的“靖藏本真偽之爭”。

　　高樹偉是如何產生全面精細校勘150條毛輯靖藏本批語與《輯評》想法的？他介紹，在回顧對靖藏本的研究時，國家圖書館副研究館員于鵬的文章《“靖批”依據〈脂硯齋紅樓夢輯評〉偽造補證》引起他的關注，這篇文章里引用了紅學家任俊潮發現的一處證據，比較早出版的《脂硯齋紅樓夢輯評》輯錄庚辰本第四十八回香菱學詩處批語時，脫漏“紈釵，風流不讓湘黛，賢惠不讓”十二字，毛輯靖藏本批語第116條竟然有同樣的脫漏。

　　類似的情形還有多少呢？當高樹偉逐字逐句把150條毛輯靖藏本批語校勘了一遍，總共發現十余處這樣的文本訛變，同時出現于《輯評》與毛輯靖藏本批語這兩個文本中。在上百年前，有一個抄手在傳抄批語時發生與《輯評》同樣脫文、誤字、錯簡等十余處不同類型文本訛變的概率幾乎為零。因此推斷，150條毛輯靖藏本批語實屬贗鼎。

　　高樹偉還前往南京、揚州、合肥等地，走訪上世紀九十年代揭毛輯靖藏本批語之偽的幾位研究者，通過數字化的近代報刊、圖書、書信、回憶錄等，復活與靖藏本相關的故事。

　　脂硯齋和畸笏叟是什么關系？靖藏本辨偽之后須重新審視

　　靖藏本辨偽后，剝離其影響，高樹偉重新對脂硯齋與畸笏叟的關系、身份，《紅樓夢》版本源流等重要問題做了研究。“靖藏本辨偽是處于《紅樓夢》研究較為上游的關鍵問題，它會影響《紅樓夢》絕大多數問題的研究路徑。”

　　《紅樓夢》抄本中有脂硯齋、畸笏叟等署名的批語，研究《紅樓夢》版本，首先面臨的核心問題就是脂硯齋與畸笏叟的關系，這問題此前恰恰受到靖藏本批語的影響。

　　高樹偉介紹，毛輯靖藏本批語出現以前，研究者對比甲戌本、庚辰本的批語，尤其是對比前后呼應的脂硯齋、畸笏叟批語，認為畸笏叟是壬午以后脂硯齋更換的一個名號，脂畸實為同一人。自1964年以后，毛輯靖藏本批語第87條將原有批語“前批‘知者聊聊’，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乎”增益，改作“前批‘知者聊聊’，不數年，芹溪、脂硯、杏齋諸子皆相繼別去，今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寧不痛殺”，以更“明確”的表述使脂硯齋在丁亥夏以前“別去”，“丁亥夏只剩朽物一枚”的“朽物”就不會再被認為是脂硯齋，只能被認為是另外一個人畸笏叟，即認定脂畸為二人。自此，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等早期抄本在人們的認識中發生了巨大變化。

　　研討會上，北京大學中國古文獻研究中心主任、中文系教授劉玉才等學者認為，《紅樓夢靖藏本辨偽》在全面精細校勘方面下足了功夫，甚至收集了《輯評》的各版次、各印次，這是此前沒有人做過的。同時高樹偉沒有止步于文本，而是進一步揭示了靖藏本產生的環境背景、來龍去脈及其影響，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文匯報北京8月28日專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