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視野宏闊、體大慮周的電影文學通史——評《百年中國電影文學史》

　　中國電影文學既是中國電影的有機組成部分，也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特殊分支。學術界對這一兼具電影性和文學性的領域給予了關注，學者們發表了一系列論文，出版了論文集、個案研究或斷代史研究方面的著作，但系統考察中國電影文學發展歷程的通史性著作一直沒有出現。近期，周斌先生的大著《百年中國電影文學史》（湖南文藝出版社2024年11月版）問世，填補了這一空白。

　　周斌 著

　　湖南文藝出版社

　　2024年11月

　　當電影由幼年時期對生活片段的簡單紀錄發展為講述故事、傳達主題、揭示情感、塑造人物的“第七藝術”時，電影文學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電影文學的主要樣式是電影文學劇本，此外還包括電影本事、電影小說、電影故事等。電影文學為電影創作提供了不可或缺的文學基礎，是導演、攝影、演員開展工作的重要依據。即便是當今視覺文化語境下，過分偏重視覺奇觀打造而忽略故事內容和敘事邏輯的影片仍會受到詬病。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無論是中國電影創作領域還是研究領域，都很重視電影文學。創作方面，電影編劇和劇本的地位非常高，沒有好的劇本，電影不會輕易開拍。一些刊物發表了不少優秀電影劇本，出版社也陸續出版了各種電影劇本選集和優秀電影劇本的單行本。《中國新文學大系》從第二輯開始，專門設立了電影卷，收錄電影劇本。研究方面，夏衍、柯靈、陳荒煤、鐘惦棐、張駿祥、汪流、周曉明等人，在強調電影文學重要性和基礎作用的共識下，從不同角度對電影文學尤其是電影劇本進行闡述和分析。他們或探究電影劇本的特性，或討論電影文學的語言問題，或總結電影劇本的創作經驗、方法，或回顧中國電影文學某一階段的發展歷程，從不同角度推進了中國電影文學研究。

　　與上述研究相比，《百年中國電影文學史》具有以下顯著特點。第一個特點是全面性和系統性。這部將近60萬字的鴻篇巨制出版之前，周斌先生已在電影文學研究領域耕耘數十載，發表了一批探析中國電影文學特點、價值、創作發展的學術論文，出版了研究電影劇作家的專著。《百年中國電影文學史》是作者以往研究成果基礎上的集大成之作，是長期鉆研、思考的結晶。該著視野開闊、氣象宏大，思考細致深入，學理性強，史論兼美，堪稱體大慮周的中國電影文學通史。該著的“通”既表現在縱向上的前后貫通，也表現在橫向上的中外融通。縱向上，全書貫通了中國電影文學發展的整個過程，研究對象的時間范圍上自中國電影文學誕生，下至世紀之交，在對一些電影劇作家進行個案研究時，還涉及到21世紀以來的電影劇本創作。該著將百年中國電影文學分為九個時期，分別加以詳細論述，勾勒出清晰的發展演變脈絡。比起以往的零散研究或斷代史性質的研究，該著不僅體量更大，而且更加全面，更加系統。橫向上，該著放眼世界，把外國電影文化及電影文學作為有益的參照系，在中外相互比較、融通的視野中，更好地把握中國電影文學的特征和發展規律。該著從發生學角度介紹了各國電影文學的誕生情況，以及電影界對電影劇本的重視態度，有力論證了電影文學存在的必要性，并考察了中國電影文學在不同時期對美、蘇、意、法、英、日等國電影的學習借鑒情況，不僅有助于理解中國電影文學發展的中外文化淵源，而且有助于認識中國電影文學兼收并蓄的包容精神和追求創新超越的進取意識。

　　該著的第二個特點是史料豐富完備。作為一部通史性著作，《百年中國電影文學史》對各個時期的電影文學史料進行了詳細梳理和歸納。這些史料由四大類構成：一是發表電影文學作品尤其是電影劇本的刊物，出版的電影劇本選集、單行本、電影劇作家的個人劇本集等；二是研究電影文學的著作和論文，包括理論研究文獻和評論性研究文獻等；三是與電影文學創作有關的政策文件；四是電影劇作家的訪談、回憶錄等。翔實的史料體現出作者廣博的知識積累和嚴謹的治史態度。對史料的充分占有，保證了著作觀點的言出有據，言之成理。

　　第三個特點是點面兼顧，重點突出。書中緒論部分對中國電影文學發展的整體面貌進行了簡要描述，前九章則分別詳細闡述某一時期的電影文學狀況。各章先是宏觀概括該時期電影文學創作的時代背景和基本情況，歸納提煉創作特點，然后對有成就的劇作家及代表性作品進行個案分析和文本細讀。這樣的章節體例安排，把宏觀層面的整體把握與微觀層面的細致解讀很好地結合起來，突出了電影文學作品的本體性研究。

　　第四個特點是廓清了中國電影文學研究中的一些基本問題，彰顯出思辨色彩和學理深度。一是電影文學研究與文學研究的聯系和區別。電影文學研究不僅關注題材、主題、人物、情感、矛盾沖突等文學敘事層面，還要關注作品如何調動影像畫面等視覺元素和音樂音響等聽覺元素參與敘事。例如該著在解讀夏衍電影劇本創作時，就從文學、畫面、音樂三個層面加以論析，認為劇本《時代的兒女》運用蒙太奇手法組接畫面產生了極強的視覺沖擊力，《壓歲錢》中的音樂和插曲發揮了揭示主題、渲染情緒的作用。二是指出中國電影文學發展與社會時代變革及電影自身發展之間存在密切關系，并在揭示上述關系的背景下探究該時期電影文學創作的成敗得失。由此得出的結論比孤立、靜態地分析電影文學作品更有說服力。上述基本問題的厘清，將中國電影文學研究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周斌 著

　　湖南文藝出版社

　　2024年11月

　　《百年中國電影文學史》的價值和貢獻顯而易見。該著確立了中國電影文學研究的對象范圍、理論方法、架構范式，豐富的史料也為年輕學人繼續深入研究電影文學奠定了堅實基礎。在商業娛樂與視覺消費逐漸興盛、創作界對電影文學重視程度有所下降的今天，該著重申電影劇本的重要作用，追溯中國電影文學的優良傳統，總結寶貴經驗，對推動我國電影高質量發展、從電影大國邁向電影強國具有現實和長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