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傾覆，千秋功罪任評說——探訪吳家將抗金遺跡3

　　原標題：將門傾覆，千秋功罪任評說——探訪吳家將抗金遺跡3

吳挺碑上的螭龍。

田野之中保存完好的八楞蓮包頭華表。

吳挺碑。

　　隴南市位于甘肅最南端，地處嘉陵江上游，與四川廣元、陜西漢中毗鄰，“秦隴鎖鑰，巴蜀咽喉”，是連接“秦隴”和“巴蜀”的戰略要地，又被稱為“隴蜀之城”。宋金對峙時期，吳玠、吳璘、吳挺等吳家將為捍衛南宋王朝的江山社稷，在此保蜀八十余年，他們的英雄事跡是中華傳統歷史文化非常寶貴的精神財富，其中和尚原、饒風嶺、仙人關等大戰彪炳史冊。今天的隴南，仍然有眾多城堡、營壘、墓葬、戰場、碑銘等遺存，默默訴說著那段風云激蕩的歷史，此次去隴南，我們尋訪吳家將抗金的遺跡……

　　1.成縣吳挺碑

　　到了吳玠吳璘的子侄輩，吳家將中又出現了一位杰出的將領吳挺。我們要去尋訪的成縣吳挺碑是南宋朝廷為頌揚他的功業所建。

　　吳挺碑位于甘肅省成縣城北1.5公里處的石碑寨村，在田疇中聳立著一通罕見的南宋古碑，這就是吳挺碑，全稱《世功保蜀忠德之碑》，現為國保級文物單位。

　　平闊的川地，村人已把一地莊稼收入自己殷實的谷倉，田野涂遍了陽光的顏色。遠遠地，我們就看見一座有兩尊八楞蓮苞頭華表矗立在田野之間，在另一塊地里，還有一個僅裸露肩膀于地表、頭顱已缺失的石翁仲，圓領官服、胸垂綬帶的文官裝束隱約可見……

　　這形制和氣場都說明碑主的身份顯赫、功績不凡。

　　石碑寨村的一位老人說，幾十年前，在石碑寨村南的這片川地，不僅有吳挺碑，還能看到陵園的大致輪廓。在陵園的草叢間，還可以看到張口露齒的石獅和咄咄逼人的石虎。當時還有一個隆起的高10多米、周長60多米的土丘，隨著歲月的變遷，最后土丘也被夷為農田。但被村人稱為吳挺碑的古碑卻始終高高地矗立于田間，像是在無聲地訴說著那段可歌可泣、英雄輩出的烽火歲月。

　　為了保護它，當地政府近年修了一座碑閣。

　　古碑高度驚人，整塊青石雕刻成首、身、座三部分，喬立提供了石碑的準確數據，碑通高4.41米，寬2米，厚0.46米。雙螭碑座，長3.1米，寬2.2米，高1.85米，陰、陽兩面均有碑文。在他的指點下，我們趨前細細觀賞吳挺碑。

　　碑陽額刻二龍圖，篆“皇帝宸翰”，字徑0.22米，碑身刻宋寧宗書“世功保蜀忠德之碑”八字，楷書豎行2行，行間刊有篆書“敕令寶璽”和楷書“修政殿書”八個小字，四周環刻八龍騰云圖。碑文刻吳挺之子吳曦自記《感恩表記》，碑文楷書計8461字，內容記載吳氏三代抗金保蜀的功績。

　　吳挺碑造型雄奇高大，碑文翔實生動，圖案精美華麗，書法遒勁挺拔，刻工流暢古樸，是研究宋代政治、軍事、文化等方面的珍貴實物依據。

　　2.17歲就已從軍

　　比起吳玠、吳璘，吳挺的謀略和戰略眼光或有不及，但他絕對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在川陜及今天隴東南的土地上留下了波瀾壯闊的一筆。

　　自古英雄出少年，吳挺生于南宋紹興七年（1137年），出生地在武都，他幼時十分聰慧，初識字，便能讀《左氏春秋》，但他的志趣卻不在書齋功名，受父輩的影響，渴望馳騁沙場，為國殺敵。紹興二十四年（1154年），吳挺17歲時從軍，成為吳璘麾下的一員小將。

　　時年吳挺到京城呈送機要文書，宋高宗趙構召見他，詢問西邊地勢、兵事及戰守情況。面對人生第一次大考，胸有兵機的他對答如流。趙構非常驚奇，當即下詔提拔他的軍職。

　　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完顏亮遣大軍南下，直逼秦隴。時任四川宣撫使的吳璘急忙調兵遣將，分路應對。起初，他似有呵護兒子之意，只是讓他受命鎮守興州（今陜西略陽），鞏固后方，但吳挺卻執意上前線。上陣父子兵，吳璘索性任命吳挺為中軍統制，率軍北進。吳挺率兵日夜兼程疾進，在治平寨同金兵相遇，乘其不備，擊鼓猛進。金兵潰不成軍，四散棄逃。

　　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吳挺奉命和姚仲率東、西兩路兵馬進攻德順城（今靜寧）。這一仗宋兵大勝，金兵死傷萬余人，數日后，德順城為宋軍占領。隨后，吳挺又率軍攻克鞏州城。

　　宋高宗紹興三十二年（1162年），吳挺隨父親吳璘防守河池（今甘肅徽縣）。六月，金將完顏悉烈領兵10萬前來攻城，吳挺多次親率精兵襲擊金營，給金兵以重大殺傷，金兵傷亡慘重，只好退兵待援。由于吳挺在這次戰斗中指揮得當，功績顯著，被任命為武昌軍承宣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中軍統制。這年，吳挺年僅25歲。

　　宋高宗之后的孝宗皇帝對吳挺也極為信任，他常對人說：“吳挺，是朕千百人中親選出者。”盡管當時朝堂中許多大臣反對四川軍權形成吳氏世襲，但孝宗皇帝還是在淳熙元年（1174年）下旨讓吳挺建節，領定江軍節度使，并出任興州諸軍都統制，吳家將重新掌握四川的主要兵權。

　　宋光宗紹熙四年（1193年），已歷三朝的吳挺病逝于軍中，終年56歲，后謚“武穆”，此謚號巧合的是和名將岳飛一樣。吳挺臨終前，口囑幕僚遺書，全文都是憂君愛國、備邊養民之事，并無一字言及家事，聽者無不垂淚。

　　吳挺病逝后就葬于如今的石碑寨村。宋寧宗嘉泰三年（1203年），這塊煌煌的“世功保蜀忠德之碑”在他的墓前被高高地豎立起來。

　　3.稱雄四川近80年

　　吳挺之子吳曦在給父親的碑文中極盡贊美稱頌之辭，但他自己的人生卻是敗筆。從吳玠到吳璘、再到吳挺、吳曦，吳家將的兵柄世傳，稱雄蜀地幾近80年，給南宋歷史帶來了深刻影響。正如宋人所說：“夫吳氏當中興危難之時，能百戰以保蜀，傳之四世，恩威益張，根本益固，蜀人知有吳氏而不知有朝廷。”

　　吳挺忍辱負重，以自身的忠誠和能力逐漸取信于宋孝宗，然而他卻始終不能見信于當時朝廷中主戰派的領袖人物虞允文。

　　虞允文對吳璘乃至吳挺有很深的成見，認為吳氏勢力在四川經營多年，有尾大不掉之勢，他的擔心在吳曦身上最終變成了現實。吳挺九泉之下怎么也不會想到一世英名會毀在這個兒子身上。

　　吳曦經營蜀地時叛宋，自稱蜀王，卻是以降金為前提的。川陜百姓在長期的抗金戰爭中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他們支持抗金的原因就是保全國家、保全家園，吳曦此舉人心喪盡。降金封王后短短41天，吳曦便被義士刺殺，身敗名裂，可惜吳玠、吳璘“八十年忠烈門戶，一朝掃地矣”。

　　南宋政權有一個死穴——宋自立國以來，就沒有信任過武將。而吳氏一門經營四川，祖孫三代，功高蓋主。站在吳曦的立場，前有高宗為除武將尾大不掉之勢殺岳飛自毀長城之鑒，近有“吳氏世職西陲，威行四蜀，列圣皆留其子孫于中朝”的現狀，吳曦長年被留在安徽任職，“久蓄歸蜀之志，朝廷不許。”連他父親吳挺去世，也未能奔喪，直到韓侂胄欲北伐中原，建蓋世功名，吳曦才等到機會回歸四川。

　　吳曦到底是蓄謀已久才反，或是吳家三世握蜀兵遺留給他的原罪，千秋功罪，歷史自有評說，而吳玠、吳璘、吳挺的抗金業績必將永遠彪炳于史冊，正因為吳家將的興亡史，既是宋金西部戰爭史，同時更是一部縮小了的但內容極其豐富的宋代政治史。

　　吳家將拱衛蜀地經略的隴南地域，是聯系隴右、關中與漢中、蜀中四大地帶的樞紐，是 “出秦甲，下蜀貨”的走廊，擁關陜精兵，得秦隴良馬，仰蜀中物產，通荊襄之財，足可捍衛秦嶺防線，確保南宋政權安全。

　　吳玠、吳璘、吳挺相繼統帥數十萬精銳之師，以略陽、徽縣為大本營，駐守隴南近百年，多次與金國軍隊進行大會戰，始終牢固堅守著隴南這個“蜀口”。

　　近百年對峙鏖戰，隴南成為南宋在西北地區的政治軍事中心，吳家將麾下的大軍不僅作戰守邊，還開展了大規模的修建道路、興修水利及屯田墾殖事業。

　　史料記載，早在吳玠時，其所轄軍隊每年屯田產糧達“50萬斛”。同時，又在階州、成州、西和與宕昌先后開設4個茶馬市場，與金及西部邊境的木波等草原部族進行邊境貿易。為適應軍隊和當地群眾經濟生活需要，公元1137年，吳玠在河池（今徽縣）發行銀票，這是中國最早的銀本位貨幣。

　　正因如此，宋、金時期，長年戰火不斷的隴南，卻出現了經濟、文化的較大發展，隴蜀道茶馬貿易的功能也在這一時期日漸凸顯出來。

　　文/圖 奔流新聞·蘭州晨報記者 劉小雷